大爺爺見自己全部招供還是自身難保，便在鬼火纏身之時奮力一震——霎時間血光現，他整個人也仿佛變成了一個圓球，鼓蕩之間，鮮血從七竅湧出如雲。

“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于此，我便與你們同歸于盡！”大爺爺一聲大吼，身體似乎都要爆炸開來。

吳比心說正好，眼看就要打出行雲無定斬，卻忽然發現餘娥手指輕輕一點，大爺爺便像一個洩了氣的氣球一般驟然幹癟，剛剛聚起的氣勢驟然消散。

“果然是淩雲頂人……”餘娥呵呵直笑，回頭對吳比做了個千嬌百媚的姿勢，“恩人放心吧，這老頭我捏住啦！”

說罷，餘娥手指連戳，大爺爺便像一隻青蛙一樣，跟随着餘娥的手指變大變小；米缸看了覺得甚是好玩，也跑上去這裏捅捅那裏撓撓。

“早些年我姐研究過淩雲頂的血法，當時還找我讨論了一陣，沒想到果然有用……”餘娥興高采烈，“現在老頭兒的性命在咱們手裏，全然無需擔心了。”

大爺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伴随着餘娥的動作，終于面如死灰，頹然失去了抵抗的念頭：“上仙饒命，上仙饒命，我願爲你們做牛做馬……”

吳比懶得多聽，眼睛一轉，心道如果餘娥真的完全制住大爺爺了的話，或許留着他還有些用處——畢竟這老東西在坑底呆了足有百年，有什麽不清楚的都可以問他。

“老屈，你來，我們談談。”把大爺爺丢給餘娥，吳比叫住了屈南生。

“要談了？”許何插了一句，給吳比使了個眼色。

“嗯，坑下面這個樣子，你也都看到了。我跟你說，大爺爺還算正常的……”吳比率先坐回桌旁，指了指在一旁早就看傻眼了的豆子，“外面那群更是不堪，甚至不如豆子……”

豆子一臉無辜，似乎有很多問号——他不明白爲什麽大爺爺忽然變成了以血做法的神仙，也不明白這幾位……呃……莫名多出來的上仙是如何反制大爺爺的。

豆子隻知道眼下哥哥死了，吳比是那個能給自己肉幹的人，于是牢牢跟住寸步不離。

吳比拉着屈南生坐下，正要幫許何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卻見許何突然站起了身，自動坐到了吳比的對面：“我能稍微動動。”

吳比這才想起剛才屈南生出劍之時也是極爲突然，怎地突然就能動了？

“當然是乘鶴樓的靈果……以及小餘的熬藥之功。”許何說着，拿過桌上早就涼透了的藥湯，“好東西别浪費，邊喝邊說。”

吳比詫異地看了許何片刻，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大爺爺全身上下戳戳點點的餘娥，暗歎這湯藥竟然如此立竿見影，己方的兩大戰力極速回複？

“别看了，說說，外面是什麽情況……你又做了些什麽？”許何咕嘟嘟灌下去。

吳比方才把此前坑底所做之事粗略一講，聽得許何沉吟不語、屈南生撓頭不止。

“你是要自己扮黑臉……再讓屈南生救他們、當英雄？”許何咂摸出了吳比背後的邏輯，“不覺得有點兒……雞賊麽？”

“賊是賊了點兒，可我認爲值得一試。”吳比侃侃而談，“既然‘英雄’二字難以定義，那我們就要一點一點去試、去做，這叫摸着石頭過河……”

“兩位師父且慢。”屈南生小聲叫住吳比和許何，喝了口餘娥的藥湯道，“爲什麽……要我做英雄？”

屈南生這麽一問，吳比方才想起，自己想讓他做英雄一事，許何和餘娥他們都知道，但好像就是偏偏沒告訴屈南生？

吳比沉吟片刻，喃喃說了句：“你……是我的一場修行。”

屈南生愕然：“所以師父給我脫胎換骨、洗髓學劍……都是爲了讓我當個‘英雄’？”

“正是。”吳比點點頭，不無擔憂地看着屈南生——自己突然跟他說這些，老漢會是如何反應？

“師父曾經說過……我這樁機緣，原本是天歌的？”屈南生敏銳把握到了其中的些許差别，再次反問吳比。

“正是。”吳比知道屈南生不是傻子，當然早就看出自己想推倒乘鶴樓，那現在屈天歌在樓上學得還不錯……屈南生是會爲報師恩勉強同意？還是力勸自己不要打乘鶴樓的主意？

吳比很期待屈南生接下來要說什麽。

“嗯……原來是這樣……”屈南生思索片刻，竟然好像松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什麽心？”許何也很好奇。

“幸虧這樁機緣落在了老夫頭上……”這是吳比第一次聽到，屈南生不想把機緣安到自己兒子頭上……

“你不想讓天歌當英雄？”吳比低頭，拉過餘娥的藥湯。

“英雄有那麽好當的？”屈南生哈哈一笑，“死上萬人，也許方能有一人成爲英雄……”

吳比一聽，心說确是此理——不同人對于“英雄”二字理解不同，那屈南生的這個答案，就是在戰場上悟出來的道理。

不過看這個架勢，想要說服屈南生當這個坑底之雄……或許有些難度？畢竟在他老人家的理解中，英雄可是要上絕路的。

“既然如此的話，那這當然要由我這個當爹的，來闖一闖這條死路。”屈南生一個大喘氣，竟然就這麽應下了此事。

“師恩無以爲報，您不說的話，我心裏還一直忐忑不安……如今終于知道了師父心意，徒兒當然謹遵師命！”屈南生提劍拜倒，“師父說吧，要我當個甚麽英雄？”

屈南生豪氣幹雲，一下子搞得吳比手足無措——要是此時告訴他這次沒什麽危險，隻是配合向那群坑民們演上一出……會不會顯得咱這個當師父的有點猥瑣？

許何看出了吳比窘迫，趕在吳比回答之前問了一句：“且不問他想，南生，你說說，你想當個甚麽英雄？”

屈南生低頭看了看手中姜水劍，空中一揮，一層劍罩覆蓋于場中衆人身體之上；再一舉劍，一道模糊劍虹直射青天。

“何必多此一問？做就做那衛世除魔之英雄！”屈南生仰天一聲。

吳比不太忍心打斷徒弟裝逼，但心說自己和餘娥、許何他們，好像都算不上是正派之人，怎麽屈南生的志向就如此偉大？

“衛哪個世，除什麽魔？”許何倒是非常配合屈南生，“衛世從哪開始？除魔劍斬何處？”

“就從衛我兒子開始吧！”屈南生一語，場中衆人皆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