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康看着眼前的油燈，腦中思緒萬千，壓根睡不着。
回到上京之後，王康康實施了自己的計劃，不知能否在今天午夜零點之前成功。
眼下世子正在酒樓宴飲，王康康托病未去，心想如果計策成功，自己就能撿回一條命，成爲靈魂訂造師，哪還用去巴結區區一位世子？
油燈明滅，王康康望向窗外，心裏在通通打鼓，隻恨沒帶支表下來——到時間了嗎？成了嗎？王康康一直在瞎猜。
王康康仿佛看到了桑托斯、李劍的臉，詛咒他們都死在外山關。
王康康好像也看到了吳比的臉——那個有眼不識泰山家夥，屍體涼透了沒？早該死了吧？怎地死了面色還這般紅潤？
王康康搖了搖頭，想要驅散眼前的幻象，專心等待皇城中的迷香生效。可無論王康康如何用力，窗外吳比的面孔都是揮之不去，就像纏上他了一樣。
“滾！”王康康破口大罵。
結果窗外的吳比笑了，笑得很得意，眼中還有戲谑。
“我是來謝謝你的。”窗外的吳比笑吟吟地說。
王康康猛一哆嗦，坐倒在地：“你……你是人是鬼！”
“我是死鬼。”吳比憋住笑，“隻是現在活回來了。”
“謝謝你讓那白眉老頭在雄武城外刺殺桑托斯，救了我一命。”吳比認真道謝，同時邁過窗棂，走進了王康康房中。
王康康連滾帶爬地退到角落，牙關打戰：“你……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就像我成爲靈魂訂造師那麽真。”吳比盯着王康康，擡起左臂，慢悠悠地褪去袖口，露出左腕上明晃晃的駝色手繩，“你看這手繩，它又長又亮。”
王康康想起石魚頸上的圍巾，面色大變：“你赢了？我不信！我馬上就要赢了，我都布置好了！再給我一點時間！”
王康康仰天大喊，像是看得到光球外的石魚。
“現在是淩晨1點23分，你超時了。”吳比敲了敲手腕，就像是腕間有表一樣，“我特意讓石魚把我送回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别等了，你等不到了。”
吳比下界之前，石魚對他說隻能有一次額外的往返——每次派遣靈魂下界去大梁朝，都會消耗靈魂司的魂晶儲備。
吳比左思右想之後，才選擇找上了王康康。原因也很簡單——無論是大牛還是英銳，都無法切身體會與吳比一樣的那種已死還生的喜悅，最好的聽衆，還是王康康。
而且吳比也好奇，在自己成爲靈魂訂造師之後王康康會怎麽樣。是像李劍那樣人物死亡，自己化作飛灰？還是像桑托斯那樣，就這樣生活在了大梁朝中，然後某一天死去？
當吳比下界來到王康康的窗前，知道應該是後者。
“現在服不服？”吳比把王康康逼到角落，“還玩不玩那些借刀殺人、妖言惑衆的小伎倆了？”
“服了。”王康康看着吳比明晃晃的腕間，知道不得不低頭，現在他想的則是現在自己該怎麽辦。
如果還有活路的話，王康康當然毫不猶豫地現在就向吳比認輸——忍一時之辱算什麽？如果自己還有成爲靈魂訂造師的機會，以後再慢慢報複他也不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果下一次赢的是我王康康，我一定會叫這吳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現在你要如何？”王康康終于冷靜下來，擡頭問吳比。
“我就是想讓你服。”吳比點了點頭，“我要讓你明白，不是非要選一個權貴之子才能成爲‘人傑’，販夫走卒，達官顯貴……每個人都有他成爲‘人傑’的路。”
“對賭對，你說得都對。”王康康當然不會蠢得在這裏違抗吳比，任由他說，隻想自己活命。
“那你現在服了，就叫哥。”吳比終于等到了機會說出這句話——早在吳比比赢那天的解放大路競速賽之後，他就想要走到那個臨校同學面前，聽他認輸。
如今走過懸崖，走過大梁朝的關外，走過雄武城的戰場……九死一生之後，他才終于有機會說出這句話。對他來說，這聲“哥”就是勝利的證明，比系統中彈出的冰冷提示更能夠讓他心悅。
“哥。”别說是哥，現在讓王康康叫祖宗他都會叫，隻想求一線生機，日後再找吳比算賬。
“舒服。”吳比閉上眼，四肢通泰，“行了，那哥哥走了，弟弟好自爲之，有緣再見！”
說完，大梁朝又是時間一頓，吳比的身影在王康康眼前蓦然消失，隻留王康康一人，聽着街上世子歸來的車轍之聲。
王康康默然無語，而後嚎啕大哭。
……
“舒服了？”石魚問吳比。
“舒服了。”吳比點點頭，“不過要是能回去跟大牛告個别就更好了……”
“沒有了。”石魚一揮手，光球急速轉動，又像是吳比等人下界前那樣，時間在轉動中反複前進後退，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等光球停下，吳比再向其中望去，赫然發現王康康已經不在上京，而雄武城外那幾萬屍首全部化作黃土，看不清哪個是桑托斯，哪個又是納末兇狠了。
“這是？”吳比大驚，“你能控制時間？”
“我不能。”石魚矢口否認。
“那這是怎麽回事？大梁朝究竟是什麽？我所經曆的一切，是真是假？”吳比眉關緊皺，開始懷疑自己的那七天是否有意義。
“何謂真假？”石魚輕聲道。
“身處其中是真，身處其外是假。”石魚面色嚴肅地望向吳比，“人生此番，諸般如是。”
“你若說是假，隻因其間風雲變幻，在你眼中不過杳然一瞬。可是身處其中的王康康，可是切切實實地在那裏度過了他的後半輩子，你又怎能說它是假？”石魚凝視吳比。
吳比若有所思。
“嗨，哪有那麽玄乎。”琥珀見吳比面露癡迷之色，便點道，“大梁朝是你的前輩，玄鳥所創建的‘魂間’，就是靈魂訂造師自己的空間。”
“專門用于靈魂訂造師感悟世間之理，其中的種種規則，也是按照當年大梁朝的興衰複制過來，所以與真的别無二緻，也被我們用來考核新的靈魂訂造師。”琥珀三言兩語便将光球的存在解釋的清清楚楚，說穿了不過也是須彌芥子的魂道之術，簡單明了，“我們又怎麽會真的讓你們去現實的世界做審核？拿人命開玩笑嗎？”
吳比聽得了然，但見識到大梁朝的神奇之後，愈發對靈魂訂造師燃起了好奇之心。
“學了‘魂道’之後，這些你就都明白啦。”琥珀着吳比不要着急，“你的魂道修習，将會在三天之後開始……不過你好像早就會了些‘魂道’嘛？”
吳比當然不知道琥珀所說的就是那魂導光環，眼下點點頭卻問道：“那大牛呢？還存在嗎？現實之中的大梁朝又在何處？”
石魚指了指光球中正在耕地的大牛，對吳比說：“大牛降生的概率是77.43%，可謂不低。隻是現在他已經不記得你了……确切地說，這個大牛，并不認識你。”
“至于你所說‘現實’中的大梁朝，早已湮滅……”石魚說着，又面露傷心之色，“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琥珀正要勸解，石魚卻揮了揮手：“今天就由琥珀帶你參觀一下我們靈魂司吧，她會予你說明我們靈魂訂造師的職責所在，以及魂界的方方面面……”
“三天之後，你将正式開始‘魂道’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