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戊己校尉英銳掃清了東南方向的大股異族,來到吳比等人所在的斷指丘,段舉早就探明了剩餘異族的動向。
原來異族在越過外山關之後兵分兩路,一路由納末兄弟帶領,延西線向南,直奔雄武城;另一路則由東線而下,卻不幸遭遇英銳所率主力部隊,現下已被砍殺一光了。
經過了一天的苦戰,日頭開始偏西,英銳下令剛剛經過一場屠殺的部曲原地休息。其人則走上斷指丘,看到了大片異族屍體,看到了段舉其部,卻沒有看到上托斯。英銳心下疑惑,便問起了桑托斯所在。
在英銳看來,桑托斯雖然領兵不濟,可是不至于就這麽死了吧?
于是段舉便将一路之事告知英銳,說到桑托斯偷襲吳比,英銳不置可否;說到桑托斯違抗軍令,獨自領兵去追異族,英銳面色嚴峻,卻沒有做聲,不明心中所想。
一路講完,英銳也随段舉來到了丘頂,一聲喝令,諸軍至其身前。
“吉星?涼州鬥牛?好好好。”英銳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吳比和大牛,卻是在對所有人講,“你們看到了吧!一戰過後,我軍再添兩位勇戰之士……”
無論是破陣營的精騎亦或是陌刀隊的悍卒,都紛紛望向丘上那傲然而立的大牛與吳比,眼露豔羨之色——被戊己校尉點名認可,此戰過後,賞賜還不紛至沓來?
“難道你們就甘于人後,大好功勞,棄之如敝履?”英銳眼中精芒四射。
“不願!”衆卒齊喊,聲震九霄。
“再有一役,吾便終結此戰……”英銳一字一字頓道,“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就在今朝!”全軍士氣大震。
吳比知道英銳是借着自己和大牛這件事,給全軍鼓勁呢——看校尉帶過來的卒子也大多身上帶傷,可見剛剛與異族大軍的遭遇戰,也着實是一場苦戰,怪不得要演這一出。
不過吳比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管英銳的算計,因爲現在就有兩個問題被他找了出來。一個還好說,隻是吳比發現自己力量充沛後,想要問大牛學些高級的運刀法門,以備不時之需。
哪知道大牛來來回回也隻是幾招鄉勇把式,幫不了吳比太多。于是吳比隻能懷着滿腔的熱情和動力,反複練習劈斬,想象桑托斯的頭顱就在面前,如何才能更省力地劈掉它。
另一個問題就比較困難了——吳比在思考到底如何才能幫大牛成爲“人傑”。他回憶武保國蛻變爲“人傑”時的每個細節,發現也無法把這些細節一一印證到大牛身上。
現在再讓大牛回去外山關死守?肯定不是那樣。且不說自己無法讓時間倒流,隻是說每個人性格經曆不同,成爲人傑的方法又怎會一樣?
大牛成爲人傑的必要條件又是什麽?現在名望有了,功勞也有了,怎地他的靈魂還是靜悄悄的,絲毫沒有蛻變的迹象?難道……
難道是要大牛拿下納末兄弟的人頭?
不得不說,吳比的思路有點被李劍帶偏了,也在想象如果這是個遊戲的話,關卡之中,最重要的兩顆人頭就是納末兇與納末狠了吧?
看來要讓大牛砍了他們才行——吳比這樣想着,手中更是加勁練了起來,心想到時候一定要給大牛制造最好的機會。
吳比想歸想,校尉英銳卻已經聽取了麾下将領意見,下令養精蓄銳休息一日,明早延西線前往雄武城,殲滅異族的最後一股精銳之軍。
這廂吳比磨刀霍霍,想着如何去砍納末兄弟的腦袋;那廂的桑托斯,卻已經綴上了納末兇所在的異族後軍。
這位半身炭烤的異族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眼下正騎着他那匹黑色異馬施施然前行,像是一位從容赴戰的将軍。
馬上是炭人,馬後則拖着一捆斷屍殘肢——如果納末兇餓了想打牙祭的話,随時就能抽出一條大腿或者胳膊嚼一嚼。
納末兇不虞饑餓,他身邊同行的異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英銳定下的關門打狗之策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在納末兄弟進入外山關後,能找到的“糧食”極爲有限,有的話也基本上都是從外山關跑回來的敗兵,一共也才幾百人,都不夠這五萬異族塞牙縫的。
幸好納末兇是最兇的,這才有了馬後那袋屍體當零食,而其他的異族兩三天沒吃上一頓正經飯了,真真兒地餓得很。
納末狠也餓,所以帶着破關時沒吃到肉的絕大多數異族走到了前面,把哥哥納末兇和相對吃了幾口肉食的幾千人扔在了後面。納末兇也沒管弟弟,随弟弟他們去了。
作爲本族軍中最聰明的家夥,納末兇在打仗的時候從來都喜歡晚一步到場,這樣才能最有效的殺傷敵軍,獲得最多的肉食。
已經能夠隐約聞到雄武城裏面傳來的“人味”,納末兇舔了舔嘴唇,更餓了。正要抽出條大腿吃一吃,背後一陣微風,納末兇好像聞到了什麽。
恰在此時,桑托斯所率的騎軍,向納末兇發起了斬首突襲。
當然桑托斯在追蹤至此的路上,也用大劍拍死了幾個想要逃走的騎卒,這才控制住了麾下百人。剩下的騎卒見逃走無望,四面八方都有異族,也就沒了脫隊的念想,老老實實跟着桑托斯去殺納末兇了。
桑托斯跟了片刻,便發現了那個炭烤異族。他是納末兇還是納末狠來的?算了不重要。
當看到納末兇堕在隊伍後方,桑托斯心中大喜,隻是發現納末兇的身旁沒有納末狠,略有些失望。不過眼下管不了那麽多,桑托斯點了三十身後騎卒,随後驅馬直取散亂軍陣中的納末兇!
被點了名的騎卒,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被點了命。
他們見主将加速,也急忙跟着一起沖上——到了這裏他們都知道,唯一的生機和勝機就是牢牢跟緊桑托斯。
那陣風,也讓更多異族聞到了身後的桑托斯,他們驚喜回頭,像是見到了屎的蒼蠅,迅速調轉馬頭,四下蜂擁而至。
桑托斯的眼中隻有納末兇一人,見納末兇也回頭沖向自己,桑托斯覺得今天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鬥氣纏滿全身,桑托斯連人帶馬在地上帶起一團罡風,狠狠砸向納末兇。路上遇到的異族全部被鬥氣絞殺,成了鋪在桑托斯身後的血花之路。
鬥氣不僅刺激着桑托斯的身體,更是喚醒了他座下之馬體内的每個細胞。隻見那馬眼中布滿血絲,嘴角溢血,但還是像屁股着火了一樣撒着四蹄狂奔,燃燒着生命,換來了最大的馬速。
納末兇被激起兇性,左手提住裹屍袋,右手握緊狼牙棒,尖叫着便向桑托斯迎來。
二人越跑越近,像是土原上兩支有來無回的勁箭,隻比誰更鋒銳。而桑托斯也與麾下騎卒越拉越遠,更多的異族圍向那百餘被當了誘餌的卒子,紅着眼興奮大叫。
在二人之間距離十步之遙時,桑托斯抽出大劍,雙手橫握,像極了一位等待揮棒的棒球運動員;而納末兇左手一提,裹屍袋便帶動勁風飛向了桑托斯。
桑托斯理也不理,任那袋屍體在鬥氣下被絞爲血雨,眼中隻有一樣舉起狼牙棒的納末兇。
五步,二人各自揮出了手中兵器。
相交,桑托斯的馬,被納末兇的黑色異馬一口咬下了半個頭,而馬蹄還在猶自前蹬,又跑出去三丈方才跪倒在地。
而馬上的桑托斯,則一劍劈飛了納末兇的上半身以及他的坐騎,隻剩納末兇那個碩大的頭顱還在空中兀自前飛。
消耗了大半鬥氣的桑托斯旋身轉過大劍,以柔勁一卸,恰好把納末兇的頭顱撈回了懷中。随後桑托斯大劍一撐,輕飄飄離開馬背,落在地上。
桑托斯身後的騎卒此時也好不容易殺出重圍,跟上了自己的主将。他們本以爲異族見首領被斬,會有片刻失神,剛好可以趁亂逃亡。沒想到異族好像全然沒有在乎納末兇的安危,照常圍了上來。
一通急奔之後馬力将盡,騎卒們開始向主将桑托斯靠攏,期待他有回天之術。
桑托斯把納末兇的頭顱小心翼翼地裝進羊皮袋,緊接着從懷中拿出了一顆玻璃球,擰開之,一匹黑色異馬蓦然出現在地上。
桑托斯上馬,斜穿出陣,看都沒看身後的騎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