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道:“我倒是看走眼了,你竟然會寫行書,從哪兒學來的?”
李珏笑道:“我接受大儒的道歉了。”
葉修一愣,惱了,“誰跟你道歉了,我是問你,從何處學來的行書?”
李珏呵呵一笑,道:“小時候有一個老爺爺路過我們家,見我天資聰慧,就留下幾張書帖讓我臨摹,才學會的。”
葉修何等聰明,一下子就聽出李珏是敷衍他。
頓時有些不爽。
就要呵斥,但是看了一眼扶蘇,見着扶蘇似乎有些不喜,他便是心平氣和。
随後道:“那書帖在何處?”
李珏道:“燒了。”
葉修強忍怒氣,又道:“想來那個老人家是我們儒家先賢。”
李珏噗嗤一笑,道:“大儒說笑了,那個老爺爺隻是我編出來的,根本不存在。”
葉修怒了,“放肆,你竟然敢這麽跟本官說話?”
李珏哼了一聲,并沒有辯解。
私底下卻是不屑,道:“才當官沒兩天,就本官本官的,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是他嘀咕,但是葉修卻聽到了。
他有些憤怒,就要呵斥。
還是扶蘇看不下去了,道:“葉大夫,李亭長是我的朋友,不僅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救過我妹妹樂平公主。”
說到這裏,他已經有些不悅了。
雖然他尊重儒家,但是葉修這般不給他面子,對他推崇的李珏如此不客氣,也讓他很不爽。
甚至,都不喊葉師傅了。
葉修有些心驚和慌張,他可不想讓扶蘇遠離儒家,更不能讓扶蘇厭惡儒家。
故而急忙道:“大公子息怒,老夫隻是覺得李亭長說話太過氣人,故而言語之間有些慢待了。”
随後又道:“隻要李亭長給老夫道個歉,就沒事了。”
再然後他便是看着李珏,等着李珏給他道歉,可是李珏隻是輕蔑的掃了他一眼,便是不做理會。
仿佛在看一個白癡。
葉修氣憤不已,還是扶蘇不想他們争執下去,引來太多矚目,決定讓他們二人分開。
扶蘇道:“今天天氣炎熱,你們站一起可能會有些火氣,不如分開站一會吧。”
葉修聞言,得意的笑了。
他覺得,扶蘇這麽說,是要把李珏給趕走。
但是。
扶蘇卻轉過頭看向了他,微笑道:“葉大夫,你們禦史那邊,還有空位,蒙毅師父身後那個位置清涼,你過去歇一歇吧。”
葉修大儒愣住了,不敢置信。
扶蘇竟然是讓他離開。
不可能。
扶蘇最尊儒術,聽說他是孔捷的弟子之後,都對他百般推崇,竟然爲了李珏,而讓他靠邊站。
葉修不滿,但是看到扶蘇那微笑的面容,他有些不寒而栗,還是選擇退到一邊。
大公子畢竟是大公子,尊重儒術,不代表任何大儒都有資格不把他放在眼中。
畢竟是一國儲君,扶蘇其實也是最受嬴政喜愛的,隻是覺得他不夠果斷而已。
扶蘇的威嚴還是有的,初來乍到的儒家之人,還真的無法承受他的威嚴。
等人走了之後,李珏低聲道:“大公子,你不必如此的,讓我離開,無人會說什麽,讓大儒離去,恐怕朝内儒家都會對你有微詞。”
扶蘇道:“李亭長不必擔心,儒家在我大秦不受重用,他們更需要我。”
李珏一愣,再看扶蘇,竟然有些刮目相看。
本來還以爲這個家夥是一個軟蛋,随手拿捏都可以,沒想到見識過人,該霸氣就霸氣。
不簡單啊。
難怪深受嬴政喜愛,真不知道他這樣的人,怎麽還被胡亥給逼死。
扶蘇正經不到三秒鍾,又低聲道:“李亭長,你還有沒有什麽帖子,再給我寫一幅,我好回去臨摹。”
李珏道:“孔捷都把逍遙遊和孔孟帶入章台宮了,你難道不能拿來臨摹麽?”
扶蘇道:“草書太過難懂,而且父王喜愛有加,我想要借閱都不行,更别說臨摹了。”
李珏想了想,道:“我其實那日也看了逍遙遊,模仿着寫了一篇,當然了,也用行書寫了一份,大公子既然喜歡,就給大公子吧。”
随後從袖子之中拿出兩個竹簡,遞了過去。
來之前,李珏早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些書帖,不是爲了單純交好扶蘇,而是爲了避免以後他寫字被有心人發現,聯想到逍遙遊。
所以他找好說辭,讓扶蘇也跟着寫,引起百官争相臨摹。
到時候所有人都寫草書、隸書、篆書和行書,他再寫出來,也不會有人當他是寫逍遙遊的神仙了。
就算今日扶蘇不開口問他要,他也要找機會送給扶蘇。
而如今扶蘇開口要了,他也算是賣個人情。
扶蘇果真是感激萬分,覺得李珏十分體貼,接連道謝。
躲在一旁的大儒葉修看到二人卿卿我我,有說有笑,酸的牙都掉了。
其他文武百官何嘗不是呢,就算是蒙家的人看了,也都是十分的羨慕。
李珏其實也很頭疼,他也不想太高調,甚至是想要低調一點。
結果。
扶蘇拿到字帖之後,太高興了,直接打開來一看,噸是驚爲天人。
字帖上的文字,果真是引人入勝,而且行書寫的逍遙遊比起草書來,竟然還多了幾分神采。
除此之外,字帖裏面還有浩然氣,雖然李珏已經刻意打散了一些,但是蘊含的浩然氣還是很濃郁的。
扶蘇本身也是修行儒術,感受到那浩然氣,頓時神清氣爽。
如果繼續臨摹或者研讀的話,他絕對受益匪淺。
高興之下,他甚至是想要拿着字帖就去找朝内大儒,賣弄一下。
吓得李珏連忙阻止他,“大公子,萬萬不可,這是給你臨摹的,不是讓你去顯擺的。”
扶蘇道:“你寫的比那些大儒還要好看,如果我給他們看,必定能夠讓他們高看你一眼。”
李珏道:“然後呢?”
扶蘇愣了一下,道:“然後重用你啊。”
李珏道:“他們尚且沒有立足,怎會重用我?而且他們不如我,必定心生妒忌,到時候加害于我,大公子,你就是他們的幫兇!”
扶蘇聞聽此言,吓了一跳。
連忙道:“何必說話如此刻薄,我不告訴他們便是。我就拿回去自己臨摹就好。”
李珏笑着點了點頭,不過他也知道,扶蘇肯定不會藏着掖着的,必定會讓人看到。
到時候别人借去臨摹,遲早行書和草書會成爲上層的書法,他再寫出來,也不會讓人懷疑。
二人正說着話,大地忽然震動。
拴在樹下的高頭大馬都是躁動不安,一個個都是踢踏着,要不然就是咬缰繩,想要掙脫。
李珏有七竅玲珑心,能夠感受到花草樹木的震撼,也能夠感受到馬兒以及林中野獸的驚恐。
他明白,凱旋大軍歸來了。
李珏有神識,能夠比别人更早看到地平線上的大軍,原本是一條黑線,随後變成黑幕。
獵獵作響的龍旗由遠及近,中軍大帳的大纛高聳入雲,震撼人心。
大軍整齊劃一的步伐,踩踏在地上,引得地面都震動起來。
城牆上的磚石都有砂石落下,花草樹木仿佛都在列隊歡迎。
衆人看到大軍出現的時候,都是眼睛直了,沉默了片刻,便是爆發出璀璨的歡呼。
扶蘇也是激動了,握緊了拳頭,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他很想吟詩一首,表達心情,奈何沒文化,憋了半天隻能說出兩個字——壯哉。
李珏在旁看到這個陣容,也是震撼萬分,那黑壓壓的黑甲大軍,是大秦戰無不勝的大軍。
忍不住脫口道:“當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扶蘇在旁聽了,頓時覺得豪氣幹雲,也有些羞愧,道:“李亭長,你的文采實在是讓我汗顔。”
李珏道:“不必汗顔,以後大把機會讓你羞愧的。”
扶蘇愣了一下。
李珏正色,道:“大公子,迎接凱旋大軍,我們該怎麽做?”
扶蘇心頭一震,趕緊收好竹簡,然後整了整衣冠,率先出列,上前十步。
衆人緊跟而上,都是跟上十步。
随後,三呼大秦威武。
衆人齊呼,聲震鹹陽。
遠在章台宮的嬴政,都已經知道,凱旋大軍歸來了。
又過了片刻。
大軍前鋒已經到來,中軍則是停在遠處,振臂高呼。
夾道歡迎的老百姓都被感染了,一個個都是激動地歡呼,同時也是探頭探腦,想要看下自己的家人朋友是否安全回來。
大将軍李信和通武侯王贲帶着部将以及親信大軍快馬而來,在扶蘇的面前,才是停下。
将在外,不下馬。
即使大公子迎接,他們也都是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威風凜凜。
扶蘇張開雙臂,道:“歡迎凱旋大軍。”
衆人也是跟着山呼,凱旋大軍也是長槍杵地,山呼:“大秦萬勝,大秦萬勝。”
此情此景,人群之中一些亡國餘孽都是臉色大變,譬如範增季布等人,都是震撼萬分。
大秦鐵軍,他們如何翻身!?
扶蘇也是激動萬分,熱血上頭,親自騎上了高頭大馬,陪着李信王贲等人入城。
情之所至,便是忍不住道:“諸位大将軍,你們的鐵軍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大秦有你們,真是幸事。”
衆将聞聽此言,都是與有榮焉。
文武百官也都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扶蘇竟然如此有文采。
他還沒到邊疆曆練,而是在守城營了解軍務,竟然能夠說出如此豪言壯語。
不愧是大公子。
胡亥對扶蘇,憎恨又多了幾分。
趙高也有些頭疼,沒想到扶蘇竟然一句話就俘獲了衆将的心。
唯獨扶蘇臉色有些紅潤,别人隻當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唯獨他自己明白。
他白嫖了李珏的詩句。
李珏倒是毫不在意,反正他也是白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