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詭祖被人家一語道破身份,知道再沒裝下去的必要,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哎,無大礙,無大礙。不知閣下是……?”
傅軍師的威風在平城固然家喻戶曉,但過了雁門也就不大管事兒了。
何況傅萬年隻是軍師府上一位老管家,李詭祖自是不認得。
傅萬年表明身份,又向大長郡主問好,順口又提起了檀君。
李詭祖一聽,這人是瞞不住的,啥都知道啊,于是幹脆把他請進了正廳,将大門廳門一一反鎖。
同時,元純陀也把慶雲,暅之,任神通,楊大眼還有刁沖一一請了出來。
慶雲聽傅萬年再次表明身份,忽然想起了虎牢刺王案中說服陸希道撤兵的神秘幂磾人,“想來傅永将軍在保義軍中階級不低吧。”
老管家打了個哈哈頭應道,“檀君果然通透,所慮無差。”
“看來那天我們遭遇官船,并非偶然咯?”
當日慶雲一行坐船被撞毀,也沒少吃苦頭,這時候也難免抱怨了兩句。
老管家急忙賠笑道,“哎,主要是平城不比别處。老神仙準備的資料,固然能證明你們清白。但平城對洛陽始終有防範,外來人員住店出入都有專人登記,對你們的行動頗多不便。所以軍師才準備了這麽一出戲,順便爲你們安排了城中落腳處。”
慶雲何等聰明,一聽就懂了呀,“軍師如此上心,怕是别有任務要派給我們吧?”
“檀君真是快人快語,快人快語,呵呵。呃,這一次動手後,軍師怕是不能繼續在平城謀事了。所以我們務必要把每個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永無後患。”
元純陀聽到這裏,多少有些不樂意了,“這裏可是我大魏疆土,我魏王哥哥想要拔除反臣,真有這麽難麽?”
老管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哎呦呦,拔除反臣?談何容易,談何容易啊。穆泰這次敢于響應叛軍,主要還是因爲鮮卑舊貴裏有很大的一批人不太支持今上南遷易俗的策略。每一位鮮卑大人背後都是草原上的一支部落。這些部落的力量放在雁門關内或許不算什麽,但是在雁門以外,這些遊牧人舉起弓刀就是戰士,數日便能聚集起幾十萬的力量。想要徹底鏟除他們,談何容易啊。這些鮮卑大人若是能把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還則罷了。可是一旦嗅到什麽風向,很容易就會被有心者利用。今上魏王想要燒了山頭,卻怕驚起鳥雀,着實棘手得緊啊。”
到底是軍師府裏出來的人,老管家雖然其貌不揚,看上去和那些看家護院勢利眼的世俗管家也沒什麽不同,但是談起大勢,一樣是有條不紊,娓娓道來。
元純陀隻是不喜深思,絕非見識淺薄。話她是一聽就懂了。那些鮮卑大人在關外的勢力他自然是知道的。柔然身居苦寒之地,國力貧瘠,即便這樣,他們也能在大漠裏與魏人周旋自如。一旦鮮卑舊族抱團脫離,平時裏藏身大漠,秋季來破城搶糧,那便等于是又多了一個柔然國做敵人,大魏北疆定會永無甯日。
慶雲輕咳一聲,試圖将話題重新拉入正軌,“軍師這次想怎麽做,我們能幫上什麽忙?”
老管家意味深長的望了元純陀一眼,“任城王的送親隊昨日已經到了。”
元純陀頓時雙頰飛紅,不敢插嘴。
還好老管家并不想爲難他,用平和的語氣繼續說道,“任城王的隊伍不滿萬人,但穆泰依然閉門不見。他以黃曆不吉爲由,将見面的日子拖後了五天,其實暗地裏已經在召集遊牧,爲他壯聲勢,防止任城王别有所圖。”
“所以我們要在這三四天裏有所行動?”
老管家臉上的皺紋笑得都開了花,和這位檀君說話,還真是容易,“不錯。任城王已經暗地裏向肆州方向借兵。肆州至此,不過雁門。刺史元匡,雖然與任城王不合,但大節面前,也是識得輕重之人。隻是倉促之間也調撥不來多少兵馬,想要一舉拔掉堅城,除非……”
“除非城内生變。”
老管家把大腿一拍,“對啦!城内要變,而且不是一般的小變故。定要鬧個沸反盈天,人心惶惶。”
“就憑我們幾個?”,元純陀驚到。
“呃,是。也不是。”,老管家也知道此事艱難,被元純陀反問,面色也露出些許尴尬。
不過慶雲卻仍然神色如常,“有軍師府和保義軍的幫助。這一次既然是要攤牌,他們也一定會把所有底牌都亮出來的。我們都依傅軍師吩咐便是。”
老管家聽到這裏急忙擺手,“别,别,别。傅軍師已經說了,檀君英雄出少年,若論智計并不在他之下,武力更是強他不知幾許。他說,無論檀君之前想做什麽,隻管去做便是,最好動靜能弄大一些,無需顧慮。那些打掩護,擦屁股的事情,軍師府願意全力配合。”
慶雲失笑,“軍師這是早就算到我們此行必要去那穆泰府上尋晦氣了吧?”
“哎~,所見略同,怎麽能用算字?檀君見外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老管家的語氣裏總帶着那麽一絲油滑市儈,他也足以成爲獨當一面的軍師。
“軍師事先爲我們準備好了引火材料,已經夠燒掉半個平城了。我們怎會不知軍師的苦心?”
老管家聽慶雲如此說,不禁有些詫異,“燒掉半個平城?那不能夠吧?燒三五個宅子怕是有多,制造混亂也已足夠,可是……”
“無妨。有這兩位在,足夠點亮半城了。”
慶雲伸手指了指,暅之,刁沖随即微微躬身,向老管家微笑緻意。
老管家對兩位顯然早有了解,雖然他對慶雲的話也隻信了七分,但那也遠遠超過軍師原本的預期了,“如此甚好。如果兩位還需要什麽材料,老奴一定盡力籌措。我們還有一日可以準備,不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