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人群中一片嘩然。
“裝神弄鬼!”
“看上去仙風道骨,還以爲有些能耐,結果竟然是個騙子。”
“果然還是真兇已經逃出掖縣城這種沒有營養的話。”
方才元瞻令人振奮的演講所刷得的好感,被這道士一句話拉回了原點。
不過換一種角度來看,也多虧了有元瞻那一番話兜底,才沒有讓輿情瞬間崩塌。
元瞻隐在道人身後,用力咳了兩聲,圍觀者們給他面子,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沖虛道長雖然是臨時雇來的群演,卻也是青州府有字号的名宿,見過不少大世面。
此時早将圍觀者的情緒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神色卻沒有收到絲毫影響,依然淡定自若,
“但是根據淨瓶的異動來看,兇手此刻,還在城中。”
轟!
這句話一出口,人群再次被炸開了鍋,議論聲比剛才還要響。
“怎麽可能?”
“不是眼前人,又不是逃跑者,難道兇手還能是元瞻刺史本人不成?”
其實這些百姓怎麽可能知道當日有哪些人在場,但是吃起瓜來卻一個個都以爲自己最聰明,如諸葛複生郭嘉再世,所發現的蛛絲馬迹都是真理,比别人都高明。
這種人類潛意識裏的吃瓜心理不會随時間而改變,數千年之後又焉非如此呢?
沖虛的語言節奏控制的非常好,他故意留了些時間讓圍觀者們嚼瓜,這才從容轉身向元瞻道:“當日在場的人,真地都在這裏了嗎?”
元瞻朗聲答道:“的确還有幾人未到。有兩人已經确定爲天宗反賊,反出了城。此外昨日一人殉職,兩人重傷,因此未能到場。”
“好,那我們就先去驗驗尚在城中的三人。”
元瞻的親衛,隻有少數人在現場維護秩序,其他人都按照元瞻的吩咐,守在安置傷病的醫館外。
“讓開讓開,讓開一條通路!”
親衛隊長頭前開路,疏導民衆,轉移戰場。
吃瓜百姓這時候都是懵的呀,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通道,等到元瞻一行人通過,這才呼呼啦啦地都跟在後面奔醫館而來。
殉職的那位将軍死得已經不成人樣,渾身浴血,面目難辨,若不是時值隆冬,恐怕屍體已經要開始腐爛。
兩名受傷者,一位是守南門的林将軍,一位是遇襲的不夜捕頭妫劍籌。
這兩人當時也在孔伯孫的遇刺現場,天宗作亂那日,他們也都經曆了苦戰,受傷不輕,奄奄一息,難以動彈。
沖虛道長搖着淨瓶在三具無法動彈的肉身前踱來踱去,最後竟然停在了妫劍籌的身前。
“道長,你,你确定嗎?”
這個結果讓元瞻都覺得有些意外,妫劍籌可是從不夜城專程趕來支援的啊。
沖虛道長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停搖晃淨瓶,也不言語。
元瞻向醫館裏的大夫使了個眼色,“讓他精神些,方便道長盤問。”
那名大夫急忙快步上前,準備爲妫劍籌急救。
可是他身手一探,悚然大驚,“這,這,這!妫捕頭已經,死了!”
“死了?”
再場無不嘩然,這老道又出幺蛾子了,竟指了一名此前毫無嫌疑的死人。
“這具屍體生前并不姓妫。”
那老道閉着眼睛,右手持瓶,左手不斷掐算。
元瞻裝模作樣的敲着邊鼓,“道長您這是什麽意思?這位妫先生可是……”
“再場有誰和死者熟嗎?大夫,請麻煩清理一下面部。”
屍體的面部很快被清理出來,由左眼至下颌凄慘的刀傷深可見骨,血肉翻向兩邊實在難以辨清面目。
在場的人其實和妫劍籌都算不得熟,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貿然定論。
可是慶雲卻嗅出了一些端倪,開口問道:
“大夫,這一刀幾乎可以緻命。你确定妫捕頭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挨了這一刀?”
那大夫搖了搖頭,
“不,當時此人雖然面部受傷,但顯然沒有到如此程度。難道,難道有人下黑手補刀?”
“這人不是妫劍籌!他是南城拉車的王小五。”
終于有人認出了這具屍體,随即便也有熟識者紛紛附和。
元瞻面色微變,
“大夫,查查此人是否再收治名單中?”
那大夫知道出了大事,急忙去取名冊。
傷死入冊不過百來人,這王小五的名字又極好認,不過片刻,叫聲便想起,
“有的!有……”
啪,書冊落地,大夫的聲音戛然而止。
崔彧和祖暅之忙搶上前去查看,在凸鏡之下,細微傷痕亦無可遁形,
“飛針,是飛針!兇手就在這裏。”
元瞻點了點頭,瞧向沖虛,“道長,開始吧。”
沖虛點了點頭,嘭地将手中淨瓶捏碎。
嘤嘤嘤,
幾隻飛蟲脫離了禁锢,愉快地在空中起舞,時而八字,時而畫圓,時而走鐮形,這是屬于他們的舞蹈,屬于他們的語言。
殺人蜂!
中原本無殺人蜂,但是自八百比丘尼卧底嵩山,便引入了這種嗅覺超強的生物。
隻要控制規模,殺人蜂相對還是比較安全的物種,可以作爲引路蜂使用。
曆代八百比丘尼将之豢于魔鬼花海深處的秘境村莊,嚴格控制着種群的數量。
直到前些時候荒村付之一炬,這些蜂兒雖然損失了大半種群,但也因此真正獲得了自由。
前些日子祖暅之與師傅盤桓嵩山,在後山見到了這種蜂兒,又從不知火麻衣處得知了操控蜂兒的辦法,便捉得幾隻養在身邊。
“孔将軍的靈魂便附在這幾隻魂蜂身上,它們将帶我們找到真兇!”
沖虛道長說罷,伸兩指豎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詞。
那幾隻蜂兒搖擺了幾下,竟然真的排成一隊飛往同一個方向——
房間的角落,停屍的所在。
幾隻蜂兒排成一個圈,繞着一具“屍體”嗡嗡地打着轉。
一名親衛看得真切,手中鐵鏈一揮,就要去鎖那屍體。
那具屍體似乎已經感到不妙,一個鯉魚打挺,猛地翻起,甩手就抛出兩隻旋轉的鋒刃。
刃生四角,如羊角形,帶有些許弧度,更利于借助旋轉的力量切割……
噗,噗,
雙刃一左一右陷入那名親衛的胸腔。
親衛的身子一晃,仿佛就要栽倒,但是由于身體還保持着前沖的慣性,暫時支撐住了身體,整個人便如提線木偶一般,詭異地抽動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