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的劍勢已經将劉赢的長劍完全鎖死,但那畢竟隻是劍勢。
三尺青鋒挺且直,終究是不能打彎的。
所謂鎖死,也隻不過是封死了對方劍勢變化的角度。
但這一點對于劉赢來說又有不同,
他的佩劍,是一柄軟劍!
劍的變化雖然已經被截斷了,可是劉赢将手腕一抖,力道侵入劍體,整個劍身便如靈蛇般扭動起來。
他手中的劍,才是真正的蛇!
毒蛇!
一條會吐信的毒蛇。
這條纖細的小蛇在巨蟒纏身的縫隙中左搖右擺,強行擠出數寸,
蛇頭輕晃,一朵劍花綻放在庚七胸前。
其實庚七對劉赢的鉗制十分有效,
如果劉赢用得是一柄普通的劍,此時可能隻有撤劍認輸一途,
即便他使用的是一柄軟劍,卻也難再有寸進傷及庚七。
但就是那柔孱孱軟綿綿毫無攻擊力的劍風,在庚七胸前劃了這麽幾劃,
這位衣着考究的劍宗高手加身綢袍終于還是架不住鋒銳,前襟被切作數片逐秋風而舞。
雙劍相交,四目相對,場面死一般的寂靜,
兩片虬結的肌肉和濃密的匈毛在衆人眼前解碼。
勝負已分?
雖然在場有許多高手都知道庚七并非是輸了招式,
可是眼前這副狼狽形狀……
那些看熱鬧的吃瓜群衆自然是以爲他吃了大虧,全靠劉赢留手才僥幸撿得性命。
庚七怒不可遏,銀牙欲碎,正想推開劉赢的劍繼續再戰。
一根鐵拐,铮地将雙劍壓住。
眼下場中輩分最長的崔靈和崔老爺子親自下場将二人打斷。
“二位,今日是我檀宗盛會。
若是你們想要解決私人恩怨,不妨改日換個地方再約。”
這話說得漂亮,看上去是在情在理,不偏不袒。
可是庚七的氣焰卻被已被盡數壓滅,戰鬥若在此時結束,他這狼狽形象傳将出去必然又是一番奇恥大辱。
但他若不想和檀宗徹底撕破臉,也實在找不出什麽借口繼續打下去。
今日畢竟是檀宗的主場,真得要放開了鬥起來,斬蛇山莊是必然讨不到便宜的。
庚七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甩袖離席。
他這一走,那些斬蛇山莊的幫兇先是面面相觑地愣了一陣,随後也隻有灰溜溜地陸續退場。
慶雲忽然回頭道,
“張祭酒,龐祭酒,拜托兩位替我送一下斬蛇山莊的客人。”
檀君諸子一片愕然,
這是什麽意思?
這兩人明顯是斬蛇山莊的幫兇啊,怎麽說放走就放走呢?
隻有城牆上獨坐的陶弘景不住點頭,暗贊這小子格局大氣。
若是在今日處理張,龐兩位祭酒,
二人在門派内師友派系也是頗爲繁雜。
行兇者齊羅在逃,在兇手缺席的情況下取證答辯,難免是一場口舌内讧。
而此刻将他們和斬蛇山莊的人放了出去,他們當然不會再回席上,
稍後檀君加冕時他們無故缺席,這叛出宗門的罪名多半是要做實。
如此一來,往日門中師友也會找時間找機會表态割袍,屆時再處理這兩人就不會引起太多反彈。
慶雲與魏王早已議定,将會在檀宗大會後投貼拜訪斬蛇山莊,
此時将張龐兩人放回去,拜莊的理由也就更加充分了。
能帶着興師問罪的名頭去投貼,底氣也自然不同。
等到斬蛇山莊的牛鬼蛇神都已遠去,崔靈和神色似乎頗有不悅。
畢竟今日是崔家死了人,
他作爲家主,對于慶雲将張龐兩人放走這件事,多少還是有些耿耿于懷。
慶雲卻酹酒承諾,檀宗英靈不枉死,必予真相與交待。
慶雲言辭懇切,字字铿锵,又爲他提升了不少人氣。
檀君的歸屬至此終于算是闆上釘釘,再無争議了。
門人盡歡,宴席歌罷,
登門拜訪之人,直至深夜仍然絡繹不絕。
根據訪客身份不同,瓠采亭,殷色可,小龍王甚至華陽先生,也都跟着輪流作陪。
眼看過了二更,大家正以爲不會再有人來了,院門處卻又傳來了敲門聲。
殷色可開門看時,卻見是二人四狗,蘇師姑一家全都到了。
慶雲早就想和蘇七間深談,此時見她主動前來,倦容一掃而空,忙将他們請進門來。
蘇七間是長輩,華陽先生探頭望了望,便也主動加入了群聊。
蘇七間和折袖這對夫妻都不善言辭,談話多是開門見山直入主題,倒是合了慶雲的心意。
她先謝過宗主白天對折袖的照拂,然後便主動談起了蘇七弦這一月來的行程。
蘇七弦随陳道巨上嵩山,七間也是知道的,
當時二人行色匆匆,明顯是受了某些消息的蠱動。
但對其中細節,七間所知也是十分有限。
當七間又聽慶雲講過了空空空空對檀宗的算計,對他的結論卻不完全苟同。
“就憑他一個人如何做得出這麽大一個局?
在他背後一定有一股大勢力幫他策劃。
你說那空空空空被檀宗神秘高手所殺,而那人又對天宗表現出友善。
很可能是天宗見空空空空事敗,怕惹麻煩上身提前暴露,影響刺駕行動,主動斷腕毀滅證據鏈。
以空空空空的身手來判斷,這名神秘高手至少也是祭酒,家主的身份。
五祭酒現在看來已是不可能了,
諸家主……
我看隻有一個人才對得上目前所有人設。”
慶雲見蘇師姑這麽快就分析出了答案,興奮地問道,
“誰!他是誰?”
“就是斬蛇山莊的混沌啊!
斬蛇山莊與天宗互有勾結,已不是秘密。
檀宗門人若論深不可測,神秘如斯,
便要首推莊中兇奴混沌了。”
蘇七間說得起勁,慶雲的心卻已涼了一半。
她的分析自然在理,可是那混沌究竟是何方神聖,也沒人知道啊。
好在華陽先生出言安慰,拜莊在即,屆時也可一并向宋王讨個說法。
混沌的身份,對别人是秘密,但那斬蛇山莊莊主宋王劉昶卻必然是知曉的。
隻是此去拜莊亦非好會,需要挑幾位可靠的檀宗好手作陪。
折袖立刻主動請纓,願意陪慶雲走這一遭。
在檀宗長輩裏,慶雲真正相熟且可信任的人其實并不多,
折袖若是願意随自己同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作爲晚輩,慶雲也不免半推半就一番,關心一下折袖的傷勢以及師姑的身體。
折袖對于皮外傷自然不會在意,他倒是對七間的情況頗爲擔憂。
因爲懷孕的關系,七間已經停藥許久,生怕奴屍的毒素會對胎兒發育産生影響。
偶爾功邪發作的時候,七間也隻能靠意志強撐過去。
今日衆人見過齊羅的慘狀,知道這功法走火時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便不免也爲七間擔心起來。
華陽先生欲言又止,如此幾番,終于還是打定主意問道,
“貧道有個提議,也許有一些唐突。
但是蘇女俠若此時無法用藥,總也要有方法應對功邪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