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鳳儀剛從四方城回來,爹爹要是想知道張元伯到底做了什麽,其實不用問鳳儀,我也能說給你聽。”
阮紅娘見阮世忠對張橫好奇,笑道:“四方城民團總教頭,坐鎮連雲洲,滌蕩妖魔,斬殺巨妖,威震天南,天下修士誰能不知?”
阮世忠深深看了張橫一眼:“元伯,你小子不實誠啊!”
張橫笑道:“世妹說話盡往我臉上貼金,侯爺莫要聽她瞎說。”
阮世忠擺了擺手,示意阮紅娘:“紅娘,你繼續說。”
阮紅娘便将張橫曆曆生平,諸多壯舉,修爲神通,一一說給了阮世忠來聽。
阮世忠聽罷多時,默然不語。
片刻之後,手掌伸出,在張橫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輕聲道:“賢侄,你要做什麽?”
老阮家世代忠良,自從老祖跟随當今太祖朱朝輝征戰天下斬殺妖邪以來,阮家子弟就一直爲朝廷效力,曆代将才輩出,爲朝廷平定無數大小風波,冠軍侯威名與國同休,威震天下。
但代價也極爲慘重,阮家曆代子弟死傷無數,爲國盡忠,堪稱一門忠烈。
到了阮世忠這一代,阮家子弟已經死的太多,隻有他這麽一位嫡系侯爺,後來跟随先帝讨伐九陰山,阮世忠的幾個兒子也死在了九陰山上,隻有小女兒阮紅娘僥幸活命。
阮世忠本人也被巨妖打傷,一直難以痊愈,已經流出了下世的光景來。
朝廷一直對冠軍侯一脈忌憚非常,眼見阮世忠重傷難複,于是趁機消減其羽翼勢力,諸多冠軍侯下屬老人,都被調到大殷邊荒之地,零零散散,無法抱團。
整個冠軍侯隻有封号,再無實權,非但手下無有可用之兵,便是府内也無有可用之銀,家庭開支,一時窘迫,這是幾百年來未有之情形。
後來天下動蕩頻繁,朝廷調動兵馬四下平亂,隻将冠軍侯舍棄,一直不曾動用。
直到動蕩加劇,枭雄率軍席卷一州,朝廷方才心驚,重新啓用冠軍侯,奈何阮世忠傷重,不良于行,有心讨賊,無力出征,隻能上表拒旨。
今上惱怒,欲要治罪,幸虧阮紅娘挺身而出,替父出征,這才平息了今上怒火,之後召集三千火焰軍,滌蕩天下,斬殺亂黨,重振冠軍侯威名,一時間天下側目。
朝廷對冠軍侯越發忌憚,處處設卡,還要給火焰軍配備監軍,好在阮紅娘性子剛強,殺伐心重,往往監軍剛到火焰軍,第二日便會“被敵所殺,火焰軍上下哀痛,自請處置。”
如此以下犯上,徹底強硬起來,朝廷反倒不敢再過分逼迫阮家。
可即便朝廷如此對待阮家,阮世忠卻也不曾生出太大的怨怼之心,阮家滿門忠烈,爲國爲民,可不僅僅是爲了自家人的榮華富貴。
此時聽到張橫在四方城的所作所爲之後,阮世忠大爲憂慮,感覺張橫種種行徑,雖有富民安平之能,卻也有禍亂天下之力,如此人物,一旦有了反心,怕是無人能制。
沒想到連雲洲偏方之地,流放罪犯的小城,竟然出了張橫這個大蟲。
張橫見阮世忠詢問,笑道:“當今天下,紛亂四起,小侄别無他求,隻希望能夠保衛家鄉,免受戰火塗炭,給百姓一方樂土。”
阮世忠道:“可你這不像是保衛家鄉的舉動啊,反倒有一種并吞宇内之志,席卷八荒之意,潛伏爪牙,偶爾露出一鱗半爪,已經足夠令人心驚。賢侄啊,如今天下動亂,民心思安,大丈夫當爲國盡忠,保國安民,方才是滄桑正道。你在四方城聚攏民團,保衛地方,那是好的。可是獨霸連雲洲,藐視官府,未免就有點疏狂,怕是對日後仕途不利。”
張橫道:“仕途不利?要當官,殺人造反受招安!我隻有殺的人越多,弄得動靜越大,我的價值才會更大,朝廷就越看重我!我若是想當官,絕不會低于三品,而且手下兵士不能打散。世伯,你信還是不信?”
阮世忠與阮紅娘對視一眼,父女兩人默然無語。
張橫說的确實是這樣。
如今天下動蕩,反賊四起,朝廷若是能夠平定,便将反賊一網打盡,斬盡殺絕,若是無法平定,那就開始诏安。
将反賊收歸朝廷,給與一定官職,再讓反賊去鎮壓反賊,借此消耗被诏安的反賊勢力,這是朝廷中常見的方法。
不過現在反賊也學精了,诏安可以,但是不能打散原來的下屬,否則将會再次反叛,與朝廷不死不休。
若是讓他們去平定賊匪,則朝廷必須派遣一部分人手接受指揮才行,否則既不聽調又不聽宣,逼急了繼續造反。
這種刺頭朝廷也不敢過分逼迫,隻能養在一旁,抽調一部分人前去平定各地小型騷亂,務必使他們不能安定下來,又不能減員太多。
如果張橫這等人物扯旗造反的話,那将是席卷天下的大動靜,連天下修士都可能會鼎力支持,這才是最可怕的。
朝廷要想不傷筋動骨,最佳的手段就是诏安,而以張橫的能量,真要是诏安的話,肯定給的官職不會太小,而且還不敢過分削弱張橫的勢力。
朝廷如今對邊荒之地控制力大減,隻要張橫在連雲洲好好待着,就沒有誰會傻到主動招惹他。
他确實有底氣說出這種話!
大廳裏沉默了好久之後,阮世忠方才緩緩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呐!”
他站起身來,緩緩的拍了拍張橫的肩膀:“賢侄,天下已經夠亂的了,你難道還要加上一把火嗎?”
張橫嘿嘿笑道:“這天下大亂,難道是我讓天下亂的嗎?”
阮世忠一滞,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道:“起碼不要添亂。”
張橫道:“連雲洲千萬百姓,皆因我活命,百萬流民,被我安置,不至于凍餓而死。我到底添了什麽亂?”
阮世忠頓時又無話好說,他歎了口氣,道:“我累啦!紅娘,你替我招待元伯把,我這便去休息會兒。”
張橫起身道:“我送世伯回屋。”
阮世忠擺手道:“我還能走路,無需攙扶。元伯,你以後一定要和紅娘多親多近,日後做什麽事情,最好提前相商,免得走了歧途。”
張橫笑道:“我有正路一條,不二法門,當不會走上歧路,倒是紅娘妹子這般忠君愛國,令人敬佩,可是她這般作爲,這個國未必就愛她啊。”
阮世忠不知說什麽是好,轉身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