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繼續向前開拔。
張橫跨坐在墨鱗獨角獸上,神情嚴肅,雙目茫然,渾身氣息漲縮不定,有細微的雷聲從他身子四周隐隐響起。
熟悉他的人就知道張橫此時心情不好,在考慮一些事情。
因此識趣的不敢接近他,生恐發出什麽動靜,驚醒大帥,少不了挨一頓暴打。
“老子現在羽翼未豐,小打小鬧還行,皇家事務,憑什麽要老子摻和!老邢這死太監是我唯恐我沒事做啊!”
他對刑皮皮大爲不滿:“朱紅燈一看就非善類,當此亂世之時,收攏人馬,斬殺僵屍,自然有其登天之志。他一旦拉起皇子旗幟造反,同康帝肯定第一時間将矛頭對準此人,我若與他有牽扯,下場可想而知!”
朱紅燈與當今皇帝朱錦盛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若是興兵造反,那就與别的反賊大不相同。
如今大殷朝暴亂四起,朝廷雖然派兵鎮壓,但也隻是調動小規模軍隊進行壓制,被朝廷視爲疥鱗之患,輕易便可抹殺。
但若是朱紅燈扯旗造反,那便與其餘義軍的性質截然不同,朝廷定會發動大軍進行圍剿,将危險消滅萌芽之中。
普通義軍造反,口号喊的再響,那也隻限于口号,影響極其有限,可朱紅燈真的就是老朱家的人,而且之前還是紅燈太子,如不是當初皇宮生變,今朝坐在朝堂的就不是朱錦盛而是他朱紅燈了。
别人造反就叫做亂黨,但對于朱紅燈來說,那叫做複辟!
太子皇位被奪,自然造反有理!
他是皇子身份,有大義在身,振臂一呼,少不了有響應之輩,召集力和破壞力,比普通災民義軍要強的太多。
這種人便是亂世最大的靶子,隻要舉事,定能吸引朝廷絕大部分力量,到時候将面臨各方面的強力打擊。
對于這種人,張橫敬謝不敏,絕不會與之有牽扯。
他四方城處于偏方之地,正是默默經營的好所在,隻需要一步步的發展壯大,日後必有所成,或進或退,或冷眼旁觀自成一脈,都在掌控之中。
可若是朱紅燈有了聯系,那将會是鐵定的亂黨一脈,朝廷無論如何都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是以他對朱紅燈接近自己十分的排斥,若不是看在刑皮皮的面子上,那可就不僅僅是撒尿侮辱的事情了,少不了要打殘打廢好好教訓一番。
但這朱紅燈還不能殺。
殺了他反倒替朝廷清除了一個大隐患,平白幫了朝廷大忙。
張橫能做的就隻有與朱紅燈成爲死敵,老死不相往來,或者最後決一死戰。
“刑皮皮這死太監還是擺脫不了奴才的習慣,看來真的動了輔佐幼主争奪天下的打算。媽的,你輔佐朱紅燈,關我屁事!”
張橫思來想去,對刑皮皮的做法越發的不喜:“等老子有朝一日起事,幹脆賞你一個内工内宮大總管算逑!”
他心中發狠,以至于渾身氣息膨脹開來,與天地交感,引得半空中狂風飚起,雷鳴陣陣,以個人精神波動,引發了天象變幻。
旁邊八百草頭兵見此天象,人人屏氣凝神,連喘氣都不敢大聲,生恐觸及大帥黴頭。
如此行進了十幾裏,前方開始有村郭出現,夾雜零星僵屍在其中活動,偶有災民發出慘叫,那是遇到僵屍受傷後的反應。
張橫從沉思中擡起了頭,看向慘叫聲發生的方位,随後掃視身旁兵士:“還愣着作甚?殺僵屍!”
“是!”
衆人急忙應和,自動分散成幾個小隊,進入城鎮清理僵屍。
沈南溪此時也騎着一匹駿馬,來到張橫面前,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你可有什麽煩心事?可否說給南溪來聽?”
剛才張橫折辱朱紅燈時,她也看在眼裏,雖然張橫那等行爲與土匪惡霸的行徑毫無二緻,但在沈南溪眼中,這才能配得上自家老爺的威風霸氣,并不覺有什麽不妥。
她是從死人堆裏活下來孩子,活着已經是最大的奢望,能活着,還能報仇,這已經是奢望中的奢望了。
朱紅燈隻是被張橫尿了一臉,而沒有被張橫斬殺,在她看來,這已經是自家老爺心慈手軟了。
身在亂世,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人們可以爲一個饅頭殺人,也可以爲一次口角殺人,甚至會因爲一個眼神殺人,亂世人命如草芥,非是虛言。
看到張橫心情不好,她十分的不解,不明白自家老爺爲何會悶悶不樂。
“去去去,小孩子懂得什麽!”
張橫瞪了沈南溪一眼:“去車上歇着吧,老騎馬作甚!”
他讓人爲沈南溪找了一輛馬車,平日裏趕路,就讓沈南溪坐車,結果沈南溪如今修行生出氣感,又有龍珠增加修行,精氣神十足,身手矯健至極。
她不喜車内悶着,偏偏喜歡騎馬,隻要有時間,便鑽出馬車,随衆人一起騎馬趕路,完全不是小孩子秉性。
“好吧!”
沈南溪不敢違背自家老爺的命令,嘟了嘟嘴,身子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如同一隻輕巧的雀兒,輕輕落在一旁的馬車車轅之上。
駕馭馬車的車夫也是民團的一個兵士,見沈南溪跳來,很是配合的掀開車簾。
沈南溪哼了一聲,鑽入車廂裏,在她進入車廂之時,車簾便開始下放,待到她身子在車裏坐下後,車簾恰好完全放下,其中時間毫無半點偏差,給人一種玄之又玄的奇異感覺。
雖然駕車的隻是四方城民團中的普通兵士,但這兵士在民團之外孤身闖蕩之時,卻非是無名無姓,隻有在融入民團之後,才會變得普通起來。
真要是放到外面,每個人都可以算得上青年才俊,江湖高手。
“倒也算是下了點功夫!”
張橫看了駕車的兵士一眼:“王權,你現在擅長的是劍法?”
車夫王權急忙起身,站在車轅上行禮道:“是,大帥!”
張橫笑道:“你剛才掀起車簾,有拔劍輕靈之勢,放下車簾,有收劍絕雲之形,隻是太過刻意求玄,已經偏于道家宗旨,你最近是否得了道家的修煉法門?”
王權吃了一驚,脫口道:“大帥連這都看出來啦?”
四方城民團兵士統一修煉的便是道法與槍法,還有一部分人修煉的是刀盾之術,鮮少有人修煉劍術。
畢竟戰場之上,劍術最是沒用,遠不如刀、槍、矛、盾等兵器實用。
這王權身爲民團兵士中的一員,腰間挎刀,施展的卻是劍術,這其中定有緣故。
王權面對張橫遲疑片刻,從身上摸出一根玉簡,對張橫道:“這是屬下路過青陽山時,從一名道長手中得來的修行玉簡。那道人說這門心法乃是道門不傳之秘,囑咐我不要說給第三人知,因此不曾告知大帥。”
他說到這裏,将身一縱,落在張橫身邊,雙手呈上:“既然大帥看出來了,卑職不敢隐瞞,願将玉簡獻給大帥!”
張橫伸手虛招,将玉簡攝在手中,仔細感應了一番,笑道:“還真是道家修煉之術,不過這練氣之術也還不錯,但也不比我傳你們的功法高明多少。嗯,不過說起來倒是挺合你性情。”
他将玉簡還給王權:“這門道家功法有點意思,隻是修行時間一長,你便會心性淡泊,厭煩争鬥,日後少不了脫離民團,出家爲道。倒也算是一番機緣。”
王權愣道:“出家當老道?哪有什麽意思?哪如跟大帥殺敵痛快!”
張橫笑道:“道人難道就不殺人了麽?依你資質,便是再修行百年,也不至于絕了紅塵俗念,達到一心求道的境界。”
王權将玉簡塞進兜囊,問道:“大帥,那我這門心法到底還要不要修煉?”
“修啊!爲何不修?”
張橫笑道:“有道家子弟想要與咱們交個朋友,這心法自然不會有假。你若是修煉有成,咱們民團也能多出一個道士來,日後做法事,念經超度,也多了一個人手。”
他說到這裏,伸手指向前方:“我記得青陽山就在前方三百裏外,咱們這次正好路過青陽山,順便去燒燒香,問個前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