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橫此時發話,言語之中自帶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令人聽了之後,難以生出抗拒之心,不由自主的按照其指令行事。
他一聲呼喝,聲傳十裏,鎮子上所有幸存者都推門出院,來到長街之上。
片刻之後,街上便已經站滿了衣衫褴褛的男女,都是一臉菜色,瘦骨嶙峋。
“連自家人都敢吃,怎麽就不知道反抗?”
張橫看向大街上的男男女女,罵道:“自己妻兒都能下嘴,爲何不敢與征糧的官兵殊死搏命?他媽的,都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東西!”
一名老者落淚道:“大人,不是我們不敢反抗,實在是反抗不了啊!那些征糧兵士,人人手持刀劍,武功也高,力氣也大,一個人能打我們十個!有反抗的,直接一拳打死,一腳踢殘,根本就用不着第二下!”
他對張橫道:“當初我那孫兒也是一個九尺大漢,不比大人矮多少,還不是照樣被那些官兵殺了?一刀就劈成了兩片,慘不忍睹!現在想起來,血淋淋的似乎還在眼前……”
旁邊一名男子道:“他們有刀有槍,有的還能高來高去,力氣大得很,我們怎能抵抗?尤其是剛來的朝廷軍隊,連僵屍都能剿滅,我等平民,如何能敵?”
張橫道:“既如此,我帶你們去報仇,你們去還是不去?”
大街上衆人面面相觑,臉上浮現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來。
他們深恨朝廷官員的無情搜刮,卻又對朝廷官員有着發自骨子裏的畏懼之情,甯願受辱被壓迫,也不敢對抗朝廷。
縱然如今被逼的易子而食,全家挨餓,也難以生出反抗朝廷的念頭。
但畢竟沒有人生下來就想做狗。
在如此絕境之下,内心憤怒、焦躁、委屈、暴戾之情自然會湧上心頭,隻是這些情緒都被一種對朝廷的懼怕給壓了下來。
現在見張橫這般一個大漢說要爲他們出頭,這些人有的不以爲然,有的蠢蠢欲動,有的則開始後退。
張橫雖然衣着不凡,相貌威嚴,一看就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但隻憑張橫一人就說要爲他們報仇,大部分人還是不敢相信。
手底下沒有幾千名小弟,縱然是佛祖當面,道祖下凡,老百姓也不會認爲你有實力向朝廷叫闆。
“一群廢物!”
張橫掃視衆人,瞬間明了這些人的想法,嘿嘿冷笑:“果然跪的時間長了,連站起來的想法都不敢有了。當狗當的時間長了,吃屎吃習慣了,都忘了自己一開始是吃肉的了!就算是打不過,便是罵上幾句,吐口口水,那也算有種!左右是個死,豁出去都不敢!”
他懶得多說,不再理會這些人,徑直邁步向前走起。
大街上幾百人站在那裏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張橫走的遠來,忽然一名女孩尖聲叫道:“大人,我要爲我父母報仇!您能不能幫我?”
張橫仰天大笑:“你跟來便是!”
那少女衣衫褴褛,赤着雙腳,向張橫跑去:“隻要能殺死仇敵,爲父母親報仇,以後就算是爲大人做牛做馬,我也情願!”
張橫腳步不停,但速度放緩,也不轉身:“我說了,如果你們餓的連人都要吃,那麽第一個該吃的就是地方官員!小子,隻要你的仇人是本地官員,自然随你處置!”
那少女大喜:“若是如此,我便衆生爲大人奴婢也是心甘!”
張橫停住腳步,轉身看向跑來的少女,眼中光芒閃動:“小丫頭,你倒是爽快!”
這少女一身百衲衣,頭發焦黃稀少,巴掌臉,身子瘦弱無比,猶如一隻直立行走的大蝦米。
她四肢纖細的好像四根小棍子組成,皮包骨頭,一點肉都沒有;隻有肚子脹的大大的,似乎吃了什麽東西,難以排出,于是脹起了肚子。
張橫見過很多災民,知道這種身子瘦弱,唯獨肚子很大的樣子,乃是所有餓殍的共同特點。
他們沒有吃的,就隻能吃草根樹皮,甚至吃泥土來填飽肚子。
泥土不消說了,誰吃誰死,而草根樹皮若是吃的多了,腸胃難消化,便會形成腹脹,十幾日難以解出,有的人會被活活脹死。
眼前這個少女看來便是吃了樹根樹皮之類的東西,才将肚子脹成了這個樣子。
張橫看着少女前來,眼角跳了跳,待到少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少女頭發枯焦的小腦袋:“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也不躲閃,任憑張橫撫摸自己的腦袋,擡眼看向張橫,道:“我叫南溪!沈南溪!”
張橫道:“好,南溪,你父母是怎麽死的?”
沈南溪道:“是被紅石城知縣孟慶如害死的!
她對張橫道:“我娘親長得漂亮,紅石城内謝員外故意跳戲我娘親,逼我父親動手傷他,我父親被關押監牢後,謝員外進我家欲要打我娘親的主意,被我娘親以剪刀剪斷了下體,哭嚎離去。”
“然後呢?”
“然後謝員外勾結知縣,将我娘親也抓進監牢,幾日後,父母全都死了!我父母身死,謝員外占一半,知縣孟慶如更是其中幫兇!”
沈南溪對張橫道:“大人,你說這知縣孟慶如該不該殺?能不能殺?”
張橫見她說話條理清楚,吐字清晰,暗暗稱奇,知道這女孩必定有點來曆,道:“不錯,如此官員,确實該殺!”
他看向沈南溪身後的衆人,歎道:“幾百民廢物,連一個小女孩都不如,活該你們餓死!”
大街上的幾百名男女一陣騷動,都是一臉慚色。
張橫手指那幾百名男女,對沈南溪道:“看到沒有?這些人連反抗都不知道反抗,活該餓死他們!”
沈南溪點頭道:“我娘親說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這些人其實早就已經死了。隻是軀體還活着,跟僵屍其實沒什麽區别。”
張橫哈哈大笑:“說的不錯!他們不去戰鬥,不去抗争,一輩子都是行屍走肉,與僵屍确實無甚區别!”
他對沈南溪道:“小姑娘,你敢不敢殺人?”
沈南溪猶豫道:“不……不太敢。”
随後又道:“但我可以學!我不怕吃苦!”
張橫道:“好孩子,我教你!”
他說到這裏,忽然仰天長嘯,嘯聲滾滾,有若雷霆,向四面八方轟隆隆滾動,殺氣沖天而起,刺破長空。
天空中風雲變化,罡氣激蕩,驚動了不少行路人。
長嘯聲中,他拉着沈南溪的小手,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身後,幾百名男女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回家,卻生出不甘之心,想要跟沈南溪一樣報仇,卻又沒那份勇氣。
可是他們又不想失去這個報仇的機會,都是心中大亂一臉茫然。
不知是誰帶的頭,他們也跟在張橫身後,向着紅石城走去。
萬一張橫真的能爲沈南溪報仇,殺死知縣孟慶如,說不定衆人還真有一飽口福的可能。
他活着奴役衆人,大家都不敢反抗。可如果他死了,大家趁亂吃上幾口,倒也能消消心頭之恨。
“吃了他”,已經成爲了他們認爲的最恰當的報仇方式,又能報仇,還能憑空得來一頓肉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