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使者們不幸身死後,張橫大感可惜,心生不忍。
于是組織四方城富戶豪門,挨家挨戶湊足了銀錢,請來僧道兩門法師,爲這些被殺的幾個天使舉行了隆重盛大的法事,以超度亡靈,消弭怨氣,讓其早入輪回。
舉辦法事的僧人、道人、巫漢等,不下百人,耗費銀錢極多,棺木更是直接從四賢街馮木匠那裏采買。
馮木匠手工精美,價格公道,自不消說,便是死者服飾也是從繡娘店鋪裏購買,棺材釘乃是金鐵匠親自打造,保證永無隐患。
幾口棺材,無一處不精美,果然是生前嚣張,死後也風光。
大操大辦之下,引得城内不少百姓遠遠的看熱鬧。
城中幾個富戶心都在滴血,在一衆家丁簇擁下就近觀瞧。
隻見一群戴着僧帽的僧人,一群戴着道冠的道人,還有那搖頭晃腦嘴裏喃喃有詞又蹦又跳的巫漢,經聲佛号,道門吟誦,巫漢嚎叫,亂哄哄響成一片。
有那馮員外眼尖,手指一名作法唱經的僧人:“這人我認得,不就是張教頭麾下小校喚做張三的那個?平日裏沒少在我店裏拿錢,如何一轉眼就出家爲僧?”
又有人道:“那名巫漢看着也有點眼熟,好像也是民團的兵士!”
“張元伯這個殺千刀的,怪不得要做法事,果然又是在趁機斂财!”
“噓!小心被他聽到了,專找你的麻煩!”
“啊哈哈,其實我也隻是随口抱怨幾句,心裏還是對張教頭欽佩的很!”
“對對對,其實你看他們這些僧侶道人,做法事也很像那麽回事,咱就不要太多苛求啦!”
“就是,就是,就算他光收錢不辦事,我們又能怎麽樣?”
幾十名富戶财主,對視幾眼,大有同命相連之感,對眼前的法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感到無可奈何。
他們苦張橫久矣,心中憤恨不平,但又知道,這四方城根本離不開張橫。
此人雖然霸道,做事畢竟還有分寸,不像昔日來往官員,刮地三尺,猶如餓殍轉世,吃相驚人,待到旱澇蝗災,流民四起之時,卻跑的比誰都快。
因此相比較而言,張橫種種行事,大家夥捏着鼻子也能忍受,對于今天情形,也隻得由他。
張橫手下民團士兵什麽樣的出身都有,一大半出身寒門,但也不乏富戶人家的子嗣。
有的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有的兵士家裏做别的營生,做屠夫的,做小生意的,賣早點的,做長工的,賣油的,撐船的,打獵的,賣豆腐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連妓院出身的都有好幾個。
而在這裏面,就有巫婆巫漢的孩子,還有道觀、寺廟的僧道出家人的私生子。
這些家夥從小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不少佛道巫門的一些小把戲,有的更是直接得了自己父母的真傳,本身就有點兒本事,入伍之前,也是地方上有名的好漢或者刁民。
隻是出于對張橫的敬服,這些人方才投入張橫麾下,成爲民團中的一員。
今日張橫突發奇想要做一場法事,軍中子弟最喜熱鬧,紛紛報名,于是剪裁僧衣道袍,制作旗旛法器,大家夥熱熱鬧鬧了一場。
“都是人才啊!”
張橫看着做法事的一群家夥,對身邊曲典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們這是一個個身懷絕技!媽的,果然不愧是我帶的兵。便是日後不在民團做事,就這些技能也足以謀生……咦?”
他目光一凝,擡手指了指大棚内一群做法事的士兵:“你看!”
曲典順着張橫手指看去,隻見那一群做法事的人中,夾雜着一名舉止怪異的男子。
這男子一身巫漢裝束,在人群中不住舞動,一會兒在“僧人”旁邊扭腰晃腦,一會兒在“道人”身後喃喃自語,又唱又跳。
他每到一處,不出片刻功夫,身邊的人便會停止手頭的事情,開始模仿他的動作。
他彎腰,周遭的人也跟着彎腰,他跳躍,身邊的人也跟着跳躍,動作整整齊齊,猶如提前排練了無數遍一般。
這人就如同一個高明的傀儡師,但凡靠近他的人都會不知不覺成爲他的傀儡,被他操控而不自知。
待到他走遠以後,那些受到影響的人方才慢慢恢複過來,繼續剛才手頭的動作,對于之前被控制的情形似乎一無所知。
張橫越看越奇:“有意思!”
他彎弓搭箭,神凝于弓内,氣歸于箭中,對準這男子,“嗖”的一聲便是一箭!
那正在場中遊蕩的男子猛然一震,背後中箭,撲倒在地。
倒地後,腦袋轉了一圈,面孔扭到背後,眼睛看向遠處的張橫,尖聲尖氣叫道:“張教頭好厲害的箭!”
刷!
他扭頭看向張橫時,現場剛才被他影響的幾十個兵士也齊刷刷看向張橫,一臉詭異之色,也同時叫道:“張教頭好厲害的箭!”
這情形詭異至極,又是在做法事的現場,登時吓壞了不少人。
“有人中邪啦!”
“不是有人中邪,是有一批人中邪啦!”
“他媽的,張元伯不尊亡者,胡搞亂搞,連做法事都這麽敷衍,這不,報應來啦!”
現場一陣騷動,有人開始往外跑去,亂成一團。
“裝神弄鬼!”
張橫勃然大怒,又是一箭射出,正中那男子嘴巴,箭矢從其口中穿過,将其釘在了青石地面上。
那男子腦袋瞬間破開,從傷口中冒出了一股黑氣,沖天而起,黑氣中夾雜一陣嘻笑:“張教頭,你手下兵士改姓啦,不聽你的話了!”
現場幾十名士兵也捏着嗓子尖聲尖氣道:“張教頭,我們不聽你的話啦!”
“你奶奶的!”
張橫愈發憤怒,他收回弓箭,大踏步來到一面牛皮大鼓旁,伸手從鼓架上将大鼓拿在手中,猛然握拳下擂:“歪門邪道,也敢班門弄斧!”
咚!
他這一拳擂下,虛空頓時生出滾滾雷聲,激蕩長空,聲震全城。
正看着張橫的幾十個兵士身子同時一震,一頭栽倒在地,待到爬起來時,一臉茫然,渾然不明所以。
咚!
咚!
咚!
張橫擂鼓不停,鼓聲震蕩之下,現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顆心砰砰跳動,張橫每敲一下,鼓點每響一聲,他們的心髒便會随之跳動一下。
四賢街内,金鐵匠看的眼角直跳,撇了撇嘴:“真元不足,錘法生澀,就算學了老子的本領,也是個廢物!”
不遠處邢皮匠嘿嘿冷笑:“人家活學活用,将錘法用在擂鼓之中,不但平添七分威力,便是威懾範圍也擴大不少,正是應對邪門外道的絕佳手段,你年輕時能比得上他?”
金鐵匠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邢皮匠,低頭繼續打鐵,打了幾下,忽然搖頭失笑:“這小子……他媽的,還真有點意思!”
此時鼓聲繼續響起,整個四方城的地面都在鼓聲中微微震蕩,家畜亂叫,狗子吠聲不斷。
正北方城隍廟内,一名幹瘦老者神情大變,手持法杖走出廟門,滿頭銀發炸開,根根豎起,嘴角流下一道血線,喃喃道:“這是什麽神通?好霸道的鼓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