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有?什麽叫專業?這才叫專業!”
張橫手掌晃了晃,正在流血的傷口登時止住不流:“你空有技法,沒有膽略,畏畏縮縮,打造的東西總是差了點意思!”
他手指紅光流動的劍胚:“大病還得猛藥攻!受得了就活,受不了就死,不就是一個劍胚麽,毀掉了重新回爐便是,值什麽?”
金鐵匠嘴角抽動了幾下,默然不語。
他打鐵幾十年,一直不能把這劍胚打的更好,沒想到張橫隻是打了幾下,就硬生生的把這劍胚打“活”了。
他沉默了好大一會兒,忽然開口:“不錯!想要出神兵,須得要見血!”
當下提膝擡腿,腳踩矮凳,将燒紅的劍胚空手拿起,放在了膝蓋之上,以膝蓋做砧闆,拳頭爲鐵錘,不住夯擊劍胚。
砰砰砰!
他每砸一次,這鐵匠鋪子便整個跳動一下,随着他的不斷擊打,鐵匠鋪子跳動的越來越快,震動逐漸蔓延到整個四賢街,整條街都跳動起來,如同一條長期潛伏在地下的巨蛇活了一般。
本來在四賢街買東西的百姓大吃了一驚,奔走嚎叫,四散而逃。
他們早已被上次的地龍翻身下破了膽子,此時見到地面再次震蕩,無人不怕。
邢皮匠等人都被驚動,全都從店鋪裏走了出來。
繡娘擡腳輕輕跺地,正在跳動的街道陡然安靜下來。
邢皮匠一臉贊歎之色:“這把劍是真的要活過來了!”
馮木匠淡淡道:“就算是徹底煉成,也未必能進得了人家的身。”
邢皮匠對馮木匠怒目而視。
馮木匠視而不見,不緊不慢道:“憑一把破劍,就想殺死敵人報仇血恨?開什麽玩笑!你連人家的身都近不了,拿把劍有個屁用。劍再鋒利,會自己殺人麽?”
邢皮匠道:“老金的這把劍就能自己殺人!”
馮木匠嘿嘿冷笑:“那請問,這把劍能不能自己殺聖人?”
邢皮匠頓時沉默下來。
所謂“聖人”,乃知行完備,至善之人。
“聖”字左有“耳”以表聞道,通達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揚道理,教化大衆;下邊的“王”代表統率萬物爲王之徳,德行遍處施行。
才德全盡謂之聖人!
這種人乃是有限世界的無限存在,超脫物欲,超脫名利,追求完美自我。
這種達于至善至美的聖人,在中古時期已然盡絕。
中古之後,對于聖人境界的追求和定義已然發生改變,要求也在降低,變成了“凡一事精通、亦得謂之聖”,隻要在某一種事物上達到極緻的境界,也會被稱之爲聖人。
就連人皇也被稱爲聖人,臣子稱呼人皇爲“聖上”。
但是有儒生不服,對于“聖上”二字極爲不适,于是想方設法把“聖上”改成了“陛下”,削了一削(胡言亂語,博君一笑)。
當今之世,有資格稱聖之人,大都是在某一種修行上達到極緻之輩。
這種聖人雖然比不了上古大聖們通天徹地的驚人神通,但也極其了得,趕山攪海,截江斷流,念動殺人,飛天遁地不在話下。
除了這種聖人之外,如今人族還有另一種成聖之法,那就是朝廷“封聖”,以一個朝廷的氣運,來封賞某一些名望本領極高的人爲“聖人”。
這些人中,有文聖,也有武聖,有兵聖,也有法聖,能力各有不同,但無一不是影響深遠之輩,無一不是黨羽衆多之徒。
此時馮木匠開口提及聖人,邢皮匠登時啞口無言。
金鐵匠打造的這口劍,即便是再厲害,再神異,也不可能殺得了聖人。
所謂五百年始有聖人出焉。
即便是被朝廷冊封的聖人,也是非同小可之輩,天難滅,地難葬,唯一能夠打敗他們的,就隻有時間了。
“好了,小金這把劍還未徹底成型,一旦成型,持之斬聖,也不是不可能。”
繡娘看了馮木匠一眼:“天天聖人挂在口,小心真有聖人來找你!”
馮木匠一驚,臉上微微變色:“我又沒提及他們的名姓,他們如何就會來找我?”
邢皮匠道:“四方城内有真法顯世,真人練法,天降祥瑞,又有地龍翻身吐珠,嘿嘿,這些事情全都在幾天内發生在同一個地方,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四方城真的有點問題?”
馮木匠默然片刻,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這四方城自從張員外家女兒撞妖,張橫出手之後,厲害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便是他們四人在這座城待了好多年,也沒見過如此陣勢。
真人練法,地龍翻身,張橫遇龍,贈送寶珠,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都是世上少見的事情,平常人若能遇到一件事,便足以吹噓一輩子。
但卻在短時間内全都發生在四方城。
使得連雲州這麽一個邊陲小城,引來了無數高手的目光。
因此邢皮匠一開口,馮木匠頓時心事重。
邢皮匠這番話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們隐居此地避禍,最怕的就是被仇人發現自己的形迹,如今四方城名動天下,怕是真的要暴露了。
就在馮木匠心情大壞之時,金鐵匠黑漆漆的鋪子裏猛然射出一道白光。
這道白光刺破鐵匠鋪屋頂,貫穿天地,直沖雲霄,在空中化爲匹練般的光華,割裂虛空,與日争輝。
張橫的聲音從鐵匠鋪裏傳出:“啊哈!這把劍很不錯啊,老金,這劍裏已經有了我的精血,早就姓張了……”
砰!
下一刻,張橫的身子從鐵匠鋪裏飛出,狠狠摔在地上,爬起來後,眉毛胡子被燒光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腳印,五趾宛然,似乎是被金鐵匠光腳踩在了臉上。
“他媽的,你這老東西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他罵罵咧咧的對着鐵匠鋪子當衆撒了泡尿,這才穿上褲子走人。
這道劍光在半空攪動漫天風雲,引發出一道道雷電,震蕩虛空。
便在此時,一隻巨大的手掌憑空而生,向着劍光緩緩抓來。
鐵匠鋪内,金鐵匠冷哼一聲,天空中的劍光忽然一分爲二,一紅一白,兩股交叉,化爲一把剪刀,向着巨手狠狠剪去。
血光崩現中,這巨手齊腕而斷,從空中墜落,化爲一座五指山,砸向大地。
鮮血從空中灑下,化爲一片血雨,飄飄灑灑,随風飄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