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牧剛出客棧，就看到客棧大門口，整整齊齊跪了一百多号人。
他們頭上全部都罩着麻袋，但下半身露出的衣服，看上去都是上好的綢緞，不是普通老百姓穿得起的。
他們一個個被綁上繩子，跪在地上，嘴裏像是被塞上了破抹布，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而他的王妃，沈靈，像審訊犯人一樣，搬了排凳子，坐在那夥人的正前方，手搭載扶手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慵懶。
但也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她半垂着眼眸，神色晦暗。
而沈靈的身後，還站着成千上萬名百姓，他們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些，帶着麻袋跪在牆角的人。
顧牧一走出客棧，沈靈就率先起身，行了個萬福禮。
她身後的百姓，全都跪了下來：“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顧牧早就料到了此刻這一幕。
在死士告訴他，王妃的丫鬟鹿鳴，将那些官員全擄走的時候。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不過是因爲王妃做了他想做的事。
“殿下。”沈靈面朝着顧牧，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兩個壞壞的小虎牙沖淡了她的清冷疏離，反而有了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小惡魔的氣質。
“這些都是在饑荒中，殘害百姓的官員，經過多方查證，确保這裏的132個人，沒有一個無辜之人。”
顧牧聽着沈靈一字一句，向他介紹着那些套着麻袋的人的身份。
但當他聽到132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是心裏一緊。
果然這個王朝，從根上就開始腐爛的。
沈靈抓的都是官員，不是那些無足輕重的小喽啰。
整個江南，真正有分量的官員，也就兩百多個。
相當于一大半的官員，在饑荒中，沒有想過怎麽爲百姓解決難題，而是……害怕百姓搶走自己府中的食物，對百姓加以殘害。
而這些，還不包括那些不作爲的人，僅僅隻是殘害百姓，被沈靈抓起來的，就有132人之多。
沈靈說的，和死士傳回來的情報基本一緻，她沒有說謊。
“殿下，你要怎麽處置？”沈靈發問道。
她特意叫來這麽多百姓，就是想用民心綁架殿下。
畢竟，這132個官員，全部處死，牽扯太大了，他們都是一些地方霸主級的人物，而且，難免牽扯到朝廷的各方勢力。
要動了這些人，朝廷恐怕也是一片動蕩。
攝政王剛掌權不久，還有太後的威脅……
沈靈知道，目前最穩妥的辦法是，先留着那些人的性命，再從長計議。
但……這些人卻是真的，死有餘辜。
“把麻袋摘了。”顧牧命令道。
很快，就有人一個個将那132名官員的麻袋摘除，露出他們鼻青眼腫的臉。
他們每個人嘴裏都塞着一塊抹布，說不出話，眼睛裏，帶着恐懼。
看來，鹿鳴并沒有奉行優待俘虜的政策，那些官員在她手上，受了不少折磨。
當看到攝政王的時候，那些官員翹首以盼，眼睛裏閃出希望的光，嘴裏的嗚嗚聲，更加頻繁。
“将抹布摘了。”顧牧再次命令道。
顧牧是攝政王，他的話沒人敢質疑。
很快，那些官員嘴裏的抹布也被人摘下來。
重獲言論自由的那132個官員，一個個連忙說道：“殿下，救我！”
“殿下，救救我們！”
“我們可是百姓的衣食父母，這樣對待我們，成何體統！”
“殿下，我們可都是您的子民，替您執掌一方，你不能不管我們啊！”
“殿下，我叔叔是刑部尚書，他知道我現在這樣，一定會很傷心的！”
攝政王雖然掌權，但，太後畢竟虎視眈眈，攝政王又根基不穩，他稍有不慎，權力就可能被太後奪去。
這個時候，朝廷各方勢力的支持，都很重要，這代表誰的羽翼更豐滿。
拔起樹幹連着枝，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和朝廷的聯系，可是很緊密的。
就爲了那些，蝼蟻般的百姓，攝政王不至于要他們的命，頂多批評幾句。
想到這裏，他們心裏都放下心來——還好看到了攝政王。
顧牧沒有吭聲，他看着那些錦衣華服又狼狽不堪的官員。
那些人平庸而自信，認準了顧牧一定會救他們。
他們卻忘了，此刻他們最該的，不是哀求顧牧，而是向那些，因爲他們的殘害，而失去了親人的百姓道歉。
顧牧扭頭，他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他們一個個瘦骨嶙峋，哪怕這段時間一直有吃有喝的供應着，也沒養回來。
因爲日常黃土背朝天，天天辛勤耕耘，皮膚黝黑。
哪怕二十歲的小夥子，因爲天天被陽光暴曬，看上去跟三十多歲的差不多。
也有頭發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背，背着竹簍，裏面是一些喂豬的葉子。
這裏面的百姓，有很多失去了親人，那些失去的親人，有些是餓死的，還有些，是被那些官員指使的官吏打死的。
這就是封建王朝。
明明該是人人平等，卻讓一些禽獸不如的玩意，高人一等。
而那些認真生活，辛勤勞作着的百姓，卻命如蝼蟻，死不足惜。
沈靈身後，成千上萬的百姓，看着被綁的嚴嚴實實的官員，眼睛裏是滔天的恨意和憤怒。
但，沒有人上千一步。
哪怕那些官員是處在墊闆上的魚肉，那些恨不得和他們同歸于盡的百姓，也沒有沖上前來。
因爲他們感激攝政王。
是攝政王的到來，給了他們新生。
将他們從死亡的邊緣拉扯了回來。
所以，他們願意服從攝政王。
“這裏的132個人，曾經決定過你們的生死，現在，我将他們的生死交給你們。”顧牧對着百姓說道。
“他們欠你們的，應該由你們親手讨回來。”顧牧這是給那些百姓反抗的勇氣。
他們沒有低人一等，他們可以踩在，曾經淩虐他們的人臉上。
“殿下，不可啊！”
“殿下，這可都是身份顯赫的官員啊，132個！！”
“殿下，着牽扯太大了，使不得啊！”
“殿下，可以上交軍機處，由刑部處置，就這麽處死，怕是以後官場人人自危啊！”
五名侍衛紛紛跪了下來，他們忠誠于殿下，更加考慮殿下的處境。
那132名官員，此刻才知道慌了陣腳，原以爲人多殿下就不好拿他們怎麽樣，哪怕被上交軍機處，隻要活動活動，還是能保住命，但沒想到……
他們忍不住凄厲的大叫道：“殿下，你這樣殘害官員，你不怕被萬人所指嗎？”
“就算我們有錯，也應該由軍機處處置，怎麽可以讓那些蝼蟻決定我們的生死？”
“殿下，你若是敢這麽做的話，你一定會被冠上一個暴君的頭銜，哪怕千百年後，你也會被後人唾棄！”
“哈哈哈哈！”顧牧笑得很張揚，他甩開衣袖，黑色蟒袍在風中飄揚：“這千古罪名，就由本王來背吧。”
他眼裏，不隻有看得見的，還有看不見的千萬萬蒼生。
無論史官如何記他的功過是非，
他隻求活得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