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夜闌人靜
切斷了和神秘人茉莉的對話,Z獨自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她是十分享受這個獨處的時光的,因爲她總能在這個時候,施展她最引以爲傲的天賦,來窺探一些她希望知道的事情。
Z眯起眼睛,她眼前的景象在不斷的變化。存儲和探尋,這是Z最神秘的能力,就連神也不知道她擁有這樣的本事。她将整個世界所有的片段,都儲存在自己的大腦裏,不管是自己親眼所見,還是通過通訊系統傳輸來的零星碎片,亦或是通過自己的通訊系統悄悄的窺探到的别人的生活細節,都被Z存在自己的大腦中,她熱衷于這件事兒,并且樂在其中。
如果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存儲設備按照存儲空間進行排序的話,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Z的大腦。作爲二席執行官,這個貌不驚人的胖女人有着極大的權力,同時她也擁有着能夠與自己的身份地位相匹配的能力,她十分的竊喜,并且引以爲傲。
她先是浏覽了一遍過往的畫面,A1988在荒郊野外發現了一個不明艙體,然後是A1988看到梳妝打扮之後的醒萊,露出的微微滿意的表情,這些細微的細節,都沒有逃過Z的眼睛。
她又充滿好奇的看了看衆人此時此刻正在做什麽,透過對系統的追蹤和竊入,她看到A1988在陰着臉沉思,顯然還沒有消氣,A0又在細看那張小照片,雖然照片上的畫面已經不夠清晰了,但是背面的文字提示了Z,這正是古代人醒萊的照片。F410還在不停的觀看醒萊接受測試的視頻,眼神十分的猥瑣。
畫面最後停留在了一個小男孩的身上,這個男孩子在大笑,不像是一個小孩子,他的笑聲十分的爽利,反透露出來一種與年紀不相符和的氣質。Z沒有把注意力在這個孩子身上停留太久,隻是一瞬間,她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看起來,還不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且事情開始朝着有趣的地方發展了,這正是我喜歡的樣子。Z這樣想着,閉上了眼睛,慢慢的陷入了熟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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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躺在床上,醒萊卻是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她将這一切都歸咎于這張不友好的未來世界的床。她身上還穿着那種未來世界的制服,之所以沒有換上自己的睡衣,是因爲她發現這個時代是沒有被子這種東西的,想想也是,這個時代連植物都少得可憐,制作被子需要棉花,他們顯然做不出來這樣的東西。因爲這種未來制服似乎具有一些恒溫發熱的功能,所以穿在身上,和衣而睡,倒是并不覺得冷。隻是這種衣服還是不夠智能,竟然不能夠随着自己的想法增加厚度,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和堅硬的床鋪死磕到底。
這種未來的床鋪的堅硬程度超乎醒萊的想象,她原本頸椎和腰部就有些隐疾,那是長期從事後廚工作留下的小問題。此時她平躺着,整個腰部幾乎是懸空的,如果不把腿支起來,腰部就碰不到床面,然而其實支着腿,碰到的也是堅硬的像是石頭一樣的硌人的床面,讓人心生不悅。她的頸椎位置也不好過,脖子後面好像有一塊尖利的石頭抵在後脖頸子上一樣。爲了能稍微緩解腰部和頸椎處的不适,醒萊決定側卧,于是又換成了肩膀遭罪,總是沒有一個合适的角度和姿勢。
從前她的卧床是記憶棉的,一種廉價的可回彈材質,一躺上去就會根據你的身體形狀随之改變,總能給勞累了一天的自己帶來極大的安慰,哪會像現在這樣,活受罪。
事實上醒萊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難眠和床鋪無關。她的心底裏有一種情緒,十分的複雜,她無法解釋,也說不明白。或許是對未知的恐慌,或許是對潛在危險的畏懼,又或者就是十分純粹的害怕。這隻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從早到晚,她度日如年,九死一生,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不知道那些試圖奪取她性命的人基于什麽樣的目的。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養在豬圈裏的豬,每一天都惴惴不安,揣測着主人的心情,擔心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就被送去屠宰場。
這個時代的一切對于自己而言都是陌生的,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奇的人,雖然那些高科技看起來十分便捷,但是冰冷,無趣,毫無人情味可言。雖然姗姗和櫻桃對自己還不錯,但是她知道,過分依賴别人的庇護,終有一天會走向末路。她回憶自己這一天的經曆,發現自己最開心,最放松的時刻,竟然就是在菜園子裏侍弄那些瀕死的植物的時候,或許是因爲這段經曆,更像自己從前的生活。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張堅硬的床,翻身坐了起來。就在剛才回到寓所之後櫻桃已經簡單的教會了她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份ID系統。這種未來的身份識别系統,除了可以識别身份,還幾乎可以幫你處理任何事情,它的分布如同血管和脈絡一樣,遍布你的全身,好似一種看不見的透明纖維,它的一個最爲便捷的作用就是,你甚至不用開口說話,你的身份ID系統就知道你要做什麽,因爲它和你的大腦,神經元,全都完美的連接在一起。而你要做的隻是集中精神,想着你要做的事兒。
“我要看程銘的視頻。”醒萊在腦海中這樣想,然後一個投屏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程銘的這段告别遺言被姗姗植入到了醒萊的系統之中,這讓醒萊十分的感激,如果沒有這段影像,她甚至連一張程銘的照片都沒有,她很擔心,如果日子越來越久,她會忘記這個男人的樣子。
視頻開始循環播放,程銘一遍一遍說着令人傷感的告别的話,醒萊哭得稀裏嘩啦,爲了能夠穩定自己的情緒,她暫停了視頻,畫面定格在程銘的臉上。這個視角看,程銘好像是帶着點微笑似的,終于不那麽悲傷了。
醒萊抹了抹眼淚,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她相信程銘在另一個世界,是能夠看到的,她不願意讓他覺得自己過得很狼狽。然而,當她開口說話,說出的第一句卻是,“程銘,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