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客人們(1)
夏美禾子向來少言寡語,不像麗薩那麽開朗,此時忽然開口請求,必然是遇上了什麽困難。醒萊放下手中的活兒,故意提高了音調,說了一句,“禾子,拜托您進來幫我一下,拜托了。”這樣的請求在這個小餐廳是極爲常見的,其餘兩位主婦并沒有感到異樣,夏美禾子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去往後廚,和醒萊單獨說幾句話。
剛剛走進那扇布簾子,夏美禾子的眼眶就紅了,眼看着眼淚就要掉下來了,“醒萊,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能求你……”
“出了什麽事情,你慢慢說。”醒萊并不擅長應對這樣的情況,你自己極少抱怨生活,身邊的朋友也不多,突然面對食客這般的委屈模樣,讓她有些慌張束手無策。
“是我丈夫,今天上午接到的消息,他工作的地方遇到了地震,人雖然救出來了,但是受了傷,已經住進了醫院。我現在需要過去照顧他,以後恐怕很難每一天送孩子們過來吃飯了。”禾子帶着哭腔說道。
“哦,真是……别太難過,都會好起來的。我能幫上什麽忙?”醒萊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你知道的,學校距離你這裏并不遠,他們放學後可以一起過來,但是回家的路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若是不麻煩的話,可不可以讓他們吃了晚餐待在這裏,我保證,在每天打烊之前趕過來接他們,拜托了。”夏美禾子深深的鞠躬,讓醒萊頓時亂了陣腳。
“這是幹什麽,快起來,這都是小事情,可以的,讓他們吃了飯就在角落裏寫作業,記得按時來接他們就好。”醒萊小聲的承諾道。
“真是太麻煩你了,另外……關于餐費,你知道的,我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用餐了,我想先付給你孩子的那一部分……”禾子小聲的說。
“當然沒問題。”醒萊在自己的腕表上輸入了一串數字,顯示給禾子看,“你付給我這麽多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我這裏總有些成本,額外的費用就不用支付了,您丈夫治療也需要花不少錢吧。”醒萊善解人意的說。
禾子看到那串數字,明顯比正常的價位低了很多,頓時感激涕零,“真是……太感謝了。”短短幾分鍾,夏美禾子已經給醒萊鞠了好幾個躬了,這讓醒萊十分的别扭。
“趕緊出去吧,别讓大家起疑了。”醒萊提醒道。
餐廳裏,幾家人已經吃完了晚餐,夏美禾子故意吃的很慢,等到麗薩和盧菲菲帶着自己的孩子離開了,她才起身,叮囑了自己的孩子幾句,便匆匆往醫院趕去。
禾子的兩個孩子很聽話,醒萊把他們安頓在吧台的内側,這樣一來既方便照看他們,也不會占用外面的就餐位置,剛剛把兩個小家夥安置好,新一輪的客人就上門了。
最先來的是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先生,他頭發花白了,總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十分的講究。他叫蔡東晨,這個名字全世界無人不知,他是很有名的美食家,也是聯合政府認證的食品鑒賞師和營養師。幾個月前他輾轉打聽到了醒萊的小店,從此以後,便日日都來打卡。醒萊對這位老先生很是感激,畢竟有他在上面稍稍關照,小店的存在便更加容易了許多。
“丫頭,今天做什麽吃?”蔡老先生眯着眼睛,笑着問。
“今天有新鮮的蝦,您要不要試試?我打算做一道避風塘蝦球。”醒萊笑着說。
“啊,不錯,不錯,外面用什麽裹?廉價的玉米皮子我可接受不了。”蔡老先生挑剔的說。
“用面包屑,上次給您做的面包咖喱雞,我将多餘的面包邊角料粉碎,做成了面包屑保存了起來,面包也是我自己烤的,當然面粉是……順來的,您懂的。”醒萊耐心的解釋道。
“嗯,聽着不錯,我之前就建議你去我的農場進貨,你偏偏不肯,真是個倔脾氣的丫頭。不過我那農場,現在出品也不穩定了,水質越來越差,種出來的菜總是不如你的小院子新鮮,害得我也不得不屈尊,來你這裏解饞。”蔡老先生的語氣有些傲慢,但是卻并不是不能接受。
“我這裏用的也少,不值得麻煩您的農場了。”醒萊委婉的說,事實上,董老先生的農場出品确實不錯,隻是即使是隻收成本價,也是醒萊難以承受的高昂成本。
“我給你帶了好東西。”董老先生沒有深究農場的進貨問題,遞過去一隻牛皮紙袋子,裏面是兩瓶小陶壺裝的清酒。“很稀罕的,好不容弄來的,每次有地震,這樣的好酒就不知道糟蹋了多少,一瓶你自己留着,一瓶幫我燙一燙吧,難得今天晚上我不用熬夜,喝兩口,回去可以睡個好覺。”董老先生叮囑道。
“承了您的厚情了。”醒萊一邊感謝,一邊把東西小心的接過來。
董老先生再不多話,看了看坐在一邊正在寫作業的兩個小孩子,也未多問,眯起眼睛,一邊閉目養神,一邊等着自己的美味。
這邊董老先生的避風塘蝦球剛剛下鍋飄散出陣陣的香氣,那邊又有人推門走了進來,這回一下子進來了三個人,雖然都是店裏的老客,但是彼此之間卻沒有什麽深交,一同走進店裏,顯然是偶然在門口遇上了。
最先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穿着幾近于黑色的深藍色工作服,皮膚黝黑,尤其是一雙手,布滿了老繭,是長期做手工活的證明。醒萊不知道他的具體名字,隻知道大家都叫他嚴哥,是個維修師,自己經營着一間維修鋪子。和嚴哥熟絡了之後有極大的好處,店鋪裏什麽東西壞了,都能得到免費的維修,就連門口的監控器,也是嚴哥幫着安裝的,沒有收取安裝費用,爲此醒萊每次都給嚴哥在飯菜上打一個折扣。
“土豆絲,辣椒肉,啤酒。”嚴哥從來都不多說話,進門吆喝一聲便坐在吧台的一角,安靜的等着。
“主食有二米飯和烤餅。”醒萊詢問道。
“烤餅。”嚴哥回答道,多一句閑話也沒有。隻是今日他的座位對面多了兩個人,正是禾子的兩個孩子,正在埋頭做着功課。嚴哥看着兩個孩子,面帶微笑,少有的露出幾許溫情。醒萊聽說過嚴哥的過往,他曾有兩個孩子,還有一位美麗的太太,隻是因爲幾年前的那場大瘟疫,一家人都遇難了,隻剩下嚴哥一人,或許今日看到禾子的孩子,讓嚴哥也回憶起,自己曾也是一位父親。
無暇過多的關注嚴哥,醒萊一邊照看着避風塘蝦球,一邊飛快的開始刨土豆絲,正忙得焦頭爛額,卻聽到前廳又吵了起來。
隻聽到一個尖利的女人的聲音,正在嚷嚷,“真是不願意看見你,瞧你這一身的狐媚子的味道,簡直要把人熏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