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如海接連咽了幾口唾沫，驚駭而又崇拜地盯着牧無涯，隻覺得面前這人若真是千面魔君，那麽能見他一面，自己此生無憾！
像他這種小人物，并不像郭崇鼎那般博聞強記。
對山海界的諸多強者，他了解很有限，隻曾聽聞過一些世人皆知的大人物。
千面魔君，恰恰堪稱山海界百年來最傳奇的人物，特别是那一人一劍，殺進萬道無量宗的事迹，放眼整個山海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讓他震驚的，不僅眼前這人，便是那位傳說中的大人物，更因爲，自己原本以爲和自己差不多的青年，竟然是這位大人物的弟子！
關鍵是，聽聽他說的叫什麽話！
竟然說，他不願意認這個師傅？
“前輩！前輩您别沖動，可千萬不要犯糊塗！”
龐如海一臉肥肉抖了抖，拼命給楊牧打眼色。
胖老者回過神來，身體抖得如同篩糠，面色蒼白如紙，又想磕頭求饒，就見牧無涯右手一揮，道道無形的劍氣将胖老者的身體洞穿，更是帶着他千瘡百孔的身體飛入血液湖泊之中。
頃刻間，胖老者斃命，湖中沒有傳來半點動靜。
“不想認我這個師傅了？當真？”
牧無涯就像随手拍死一隻蚊子，始終沒朝胖老者看一眼，望着楊牧的眼神很是柔和。
楊牧道：“我離開塵墟山的時候，你就跟在我身邊？”
牧無涯點了點頭。
楊牧狐疑道：“你早就清楚，我會得到猩紅聖骸樹的機緣，并且突破到蛇龍境四階，戰力堪比蛇龍境七階？”
牧無涯搖頭：“我雖已入化神，卻并非能未蔔先知的神人。你能得到這機緣，完全是出于偶然，我哪裏能提前知曉？”
楊牧心道，就是說，不管自己的境界有沒有提升，對方都會在自己身邊跟着？
若是不将自己當成徒弟，又怎麽會浪費時間精力，特意跟在自己身旁？
如今想來，自己見到猩紅聖骸樹後，興奮得忘乎所以，唯恐這機緣被别人搶先，結果便将可能帶來的危險都抛之腦後。
如果不是牧無涯跟在他身邊，他根本不可能安然閉關三個時辰！
壓根就不是運氣好，而是胖老者的師傅早早便被控制，也是因此，胖老者才會誤以爲閉關的是他師尊！
“爲什麽在塵墟山的時候，不出來見我？”楊牧不滿道。
牧無涯笑罵道：“臭小子，這就是你見到爲師後的态度？”
年少老成的楊牧，少見的表現出幾分孩子氣，嘀咕道：
“我一開始态度明明很好，還不是因爲你見都不見我一面！哪有你這樣當師傅的，我實力不夠，你就不認我？”
“放屁！”
牧無涯笑罵一句，“我給你留下傳承時，你不過是一個襁褓裏的幼兒，有什麽狗屁實力？我若看中實力，當時怎麽可能給你留下傳承，收你爲徒？”
楊牧眉頭一揚：“估摸着是你看出我根骨不凡，是世間少有的天驕妖孽，所以在我還小時就搶着收我爲徒，擔心被别人搶先！”
一旁的龐如海，再次目瞪口呆。
在他想象中，千面魔君牧無涯應該是那種極爲高冷，不喜言辭的人物，然而如今親眼所見，面前這人似乎，不過是個有幾分粗俗的市井人物。
但回想下剛才對方接連斬殺兩名蛇龍境的畫面，他再次哆嗦了下，心中暗道：
“這位千面魔君前輩，手下亡魂無數，那種種兇殘的傳聞絕非空穴來風，絕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在徒弟面前他是如此，但如果換成其他人，隻怕就是另外一個模樣！”
牧無涯被楊牧一番話弄得哭笑不得：
“你這性格，和你爹完全不同，倒是和你娘有些相像。不僅性格，你的眉眼，也更像你娘一些。”
師徒兩人心中，本就沒什麽隔閡，三言兩語便拉近距離。
楊牧聽到對方主動提及自己父母，并未接話，隻是望着對方，顯然是希望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可知道，爲師爲什麽要求你，實力必須達到蛇龍境七階？”牧無涯提問道。
“因爲師傅你在這邊有不少強敵，擔心我來這邊，被你的敵人盯上，所以希望我的實力能達到蛇龍境七階，如此便有一定自保之力！”
楊牧回答得很快。
當初在蓬萊島聽了雲伯一番話，他便有此猜測，所以此時無需再想，隻需将當時的猜測說出便可。
牧無涯聽到這話，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笑了起來：“蛇龍境七階，被我的敵人盯上，有自保之力？
能當我仇敵，還沒被我殺了的人物，有哪一個，要殺蛇龍境七階，不是和殺雞一般容易？蛇龍境七階和尋常人，在他們面前，都一樣沒有任何自保之力。”
“……”楊牧無言以對，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個理？
他回想當初雲伯那一臉驚愕的表情，心中有幾分尴尬。
敢情當時雲伯那表情不是因爲自己猜對了，而是因爲覺得自己異想天開，竟然覺得蛇龍境七階，就可以應對師傅的那些仇敵！
“那是爲什麽？”
楊牧想了想，依舊想不明白，既然蛇龍境七階和普通人并沒什麽兩樣，又爲什麽非要自己突破到蛇龍境七階，才能過來這邊找他？
牧無涯道：“因爲你能靠着自己達到蛇龍境七階，便意味着，你有一定天賦。其實，這并非我的要求，而是當年你母親定下來的。
她說，若你能達到蛇龍境七階，并找到這邊來，便告訴你關于他們的事情，反之，便讓你安安穩穩逍遙快活一輩子！”
楊牧心跳的速度都快了幾分，雖然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平靜，但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接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他們究竟爲什麽要将我丢掉，這麽多年，都不曾來找過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父母，竟然要求他們兒子有足夠天賦，才能知道他們的事情？”
牧無涯歎了口氣：“不是他們要将你丢掉，而是當初的他們，已經自顧不暇。将你安置到其它世界，在他們看來，便是最爲安全的。
還有，他們更并非不想去找你！你母親将你視爲骨中骨，肉中肉，恨不得時時刻刻待在你身旁，原本的打算，便是要盡早去将你接回來，隻是……”
“隻是什麽？”楊牧有種不好的預感。
牧無涯臉上滿是愧疚：“隻是，她再也去不了！”
“你給我說清楚，什麽意思？”
楊牧的聲音有些哆嗦，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原來是如此将父母放在心上。
這一刻，他心底的恨意消散無蹤，湧起陣陣驚懼。
便是以前最爲危險的時刻，都不曾這般驚懼！
什麽叫做再也去不了？
一個猜測在他腦海浮現！
那便是，和阮棠一樣，他的母親也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