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琴倒是不錯!”
楊牧打量了眼,看向遠處馬車道,“如果我彈得好,這琴送給我怎麽樣?”
老妪怒道:“你這人好厚的臉皮!”
楊牧看向她,道:“謬贊了!”
老妪隻覺得血壓飙升,換成尋常她這個年紀的婦人,怕是得被直接氣暈過去。
馬車内的女人回應道:“寶劍贈壯士,佳琴覓知音。可以!”
老妪一聲冷笑,别說她壓根不認爲楊牧會彈琴,便是真的彈得還行,但好與不好,是由自家小姐說的算。
這張琴,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送給對方的。
楊牧不再多說,手指在琴弦上輕撫,就仿佛這張琴是有生命的,而他正在與其進行交流一般。
他身上的氣勢,頃刻間發生巨大的變化,像是一位絕世樂師,還未彈琴,人們腦海中似乎便已響起琴音。
楊牧緩緩說道:“善于品嘗美食的人,不代表善于做菜。在聲樂一道,對于自身的眼界,我很自信。
至于自己彈琴?說實話,我壓根沒怎麽彈過古琴,等會兒彈出來的聲音,是不如我眼界的。”
聽到這話,老妪哈哈笑道:“怎麽,你這是還沒開始,就要服軟認輸了嗎?我就知道,你裝不了多久!”
誰知,楊牧下一句卻是:“不過呢,雖然我覺得自己彈得不怎麽樣,但應該還是要比你剛才彈的強不少。”
老妪聲音戛然而止。
遠處馬車内的女人,絕美的臉龐上,露出幾分怒色。
沒怎麽彈過琴,彈得不怎麽樣,卻是要比自己強?
這種情況,要麽是她真的彈得太差,要麽,便是在故意羞辱她!
而放眼整個大荒,無論是誰,都會認爲是後者。
下一秒,楊牧手指抹過琴弦!
琴聲響起,清脆如玉珠落地。
僅一個音節便讓人感覺蕩氣回腸,讓在場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震!
連綿不絕的琴音,像是噴湧而出的泉水,不斷從楊牧指尖躍出。
琴聲大氣磅礴,激昂雄渾,跟先前女人所彈的曲子截然不同,仿佛有着一隻無形的大手,在頃刻間将衆人的心神牽引而出,飛到了兩軍交戰的慘烈戰場,一股胸懷天下的豪情油然而生。
琴聲越來越急促,如戰場上,無數刀劍在不斷碰撞,在不斷地刺入到敵人的身體裏,情緒止不住地沸騰了起來,有一種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
車廂外。
幾名車夫雖然并沒有丢掉小命,但先前受到女人琴聲影響,此刻依舊面色發白,心有餘悸,還未回過神來。
而這一刻,隻覺得熱血上湧,豪情萬丈,低迷的情緒一掃而空,仿佛體内有着使不完的力氣,恨不得立馬沖上沙場建功立業!
“怒發沖冠,憑欄處、潇潇雨歇。”
“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車廂内,傳出楊牧低沉平靜,卻仿佛蘊含無窮魔力的聲音。
琴聲與人聲,交織在一起,融合成新的樂章!
郭崇鼎隻覺得心髒狂跳,有種想要立馬找人打一場的念頭,體内的力量如同即将爆發的火山,情緒高昂得猶如忘記肉身的一切!
在這奇異的聲音之中,所有人都有種感覺,此刻若是與人交手,便是被砍去手腳的劇痛,都無法造成什麽影響!
他們像是成了失去一切肉身感知的戰鬥機器,腦海中唯有想要與人交手的念頭!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一曲終了,琴音不再,楊牧的聲音停了下來,衆人卻是仿佛依舊沉浸在那奇異的狀态之中,遲遲沒有回過神來。
楊牧低聲道:“我這位師傅,即便在山海界,也絕對是站在最巅峰的大人物,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絕對!”
他剛才是在不斷回憶傳承中,牧無涯彈琴時的畫面。
而他所做的,便是模仿!
模仿出的效果,顯然是極爲驚人的,将所有人都給鎮住!
就連剛才那一臉不屑的老妪,此刻一樣滿臉驚愕,難以置信。
但即便是這等效果,依舊沒能讓楊牧滿意,也遠不如牧無涯!
楊牧望着傳承中牧無涯彈琴的畫面,有種高山仰止之感,他絕不信,這等人物,在山海界有可能不是風雲人物!
絕不可能!
“怎麽樣,我這琴,彈得還行嗎?”
楊牧笑了笑,聲音将所有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種簡直像是,要去找人拼命的激昂情緒從心頭消失,但帶來的影響卻是依舊存在。
車廂外幾名馬夫,臉上不再是那萎靡蒼白的樣子,而是一副精神十足,神清氣爽的模樣。
“哼!不過——”
老妪一聲冷哼,想說“不過如此”,但實在說不出來,改口道,“就還行!勉強湊活!”
楊牧看向遠處馬車:“你覺得,我彈的怎麽樣?”
“若單論彈琴指法,我并不在公子你之下。”對方回答道。
楊牧點頭,這話倒的确沒錯。
誰讓自己以前壓根就沒怎麽彈過琴呢,便是再如何努力模仿師傅彈琴時的模樣,彈起來終究免不了有點生澀。
但不需要多久,隻要彈個幾天時間,楊牧就能保證在指法上碾壓對方。
不過,僅僅就剛才的表現,的确是沒比對方強到哪裏去。
下一刻,便聽對方繼續道:
“然而,琴之一道,不在其音,更不在指法,而在其神!剛才公子所彈奏的《漱魂曲》,其神韻實在驚人,我自愧不如。
那張‘天機琴’既然公子喜歡,從今日起,便是公子你的了!姥姥,我們走吧。”
老妪沒想到會是這結果,頗有些不甘心看了楊牧一眼,但并沒再多說什麽。
很快,老妪駕着馬車,踏過一群山賊的屍體,消失在楊牧等人的視線中。
蔡長老松了口氣。
郭崇鼎拍馬屁道:“老大,您也太厲害了!竟然還會彈琴,而且,還那麽厲害?我怎麽感覺,您啥都會呢?”
“先前是誰說,我聽不出好壞來的?”楊牧道。
“呃……開玩笑!我那不是開玩笑嘛。哈!哈哈哈!”郭崇鼎一臉尴尬的笑容。
楊牧不去搭理他,手指再次在琴弦上躍動起來,優美婉轉的琴聲響起,沒先前那種特殊效果,唯獨特别悅耳,蔡長老和郭崇鼎等人聽得極爲的享受。
馬車繼續前行。
片刻後,楊牧忽然表情一變,手指停了下來,驚疑道:
“不對!她怎麽知道,我彈得是《漱魂曲》?”
《漱魂曲》是牧無涯自創的曲目,他這個當徒弟的,知道這首曲子是理所當然,但馬車裏那女人,卻是怎麽一聽就能說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