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卻早早起來,準備上朝。
不同于往日,在等候期間,百官竟是無一人出聲,所有人都緘默着。
氣氛,格外的訝異。
誰人都知道這一日會發生什麽事,隻是想想便感到頭皮發麻。
很快,早朝開始。
換作往日,百官本是搶着出聲的,可在蕭敬那句“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後,整個大殿便安靜下來。
好像所有人都沒事,又好像每個人心裏都裝着事。
“看來衆位愛卿都無事啊,那就退朝吧。”
寶座上,弘治皇帝說了一嘴,便準備起身。
就在此間,武勳隊列中,一人站了出來,是張懋。
“禀陛下,出海一事,意義重大!”
“然,出海靡費太大,臣亦深以爲然!”
“所以,臣願募集一些人手,爲陛下分憂!”
來了!
你朝廷出海不是會浪費很多銀子嗎?
沒問題!
身爲臣子的,願意爲君分憂!
我自己募集人手,自己出銀子,幫朝廷探查那新大陸,幫陛下您尋找那聖果。
“是嗎?”
包括上,弘治皇帝似笑非笑:“看來張愛卿還真是忠君之臣啊,好的,很好的!”
“咳咳!”
下側,有人咳嗽,跟着又一人站出:“臣也願意爲陛下分憂。”
“臣附議!”
“臣亦附議!”
刹那間,百官幾乎站出了大半,都表示願意爲君分憂。
弘治皇帝臉色沉了下去。
他早已預料到這等境況,卻不想來的如此猛烈。
這也是他說自己被計算了原因。
諸多武勳,裏面甚至還有一些文官,都想着跑路啊,将自己一家子比較重要的人轉移至那新大陸。
因爲遠隔千萬裏,就算這些人在朝廷這邊犯了什麽事,身在千裏之外的家人也未必會受牽連。
這就有點可怕了。
朝廷穩定的根本是什麽?
是這些武勳對于朝廷,對于朱明死心塌地。
然,若是這些人有了後手,日後……可還會盡心盡力爲朝廷分憂解難?在關鍵時刻,可又會全力以赴的拼命?
不好說了!
“此事……”
弘治皇帝沉了口氣:“此事不必特意提及,想要爲朕解憂,上書一道就是,卿等忠心耿耿,心念君王社稷,朕……很是開心與感動……”
言語之間,他的面目不受控制的顫抖着,袍子下,一雙胳膊也有些不受控制。
大勢已成!
攔不住的!
因爲這裏面關乎的非是壽甯侯張鶴齡一人,而是所有的勳貴,其中,還混合着一些文官。
百官的利益都在這裏面,便不是他一個君王能夠阻攔的了。
無法阻攔,便也隻能放任自流。
想要爲君分憂?
那便去吧!
想要轉移家裏的親人?
那就轉吧!
又能怎樣呢?
不多時,内閣。
換作平日,三位閣老自是忙個不停,因爲有太多的奏疏需要批注。
可這一日,桌案上明明有許多奏疏,三位閣老卻是無心在此。
“是朕逼的太急了!”
弘治皇帝一陣苦笑:“若不然那小子也不會這麽着急,這麽做。”
“朕也想過,是不是要治罪那小子。”
“他聯合這麽多功勳之後,還有許多文官清理,到底意欲何爲?”
“想跑路?他怎麽不說要造反呢?”
“可昨日與太子聊了一番後,卻也覺得此中有些道理。”
“換做朕自己也是一樣的,誰會不在乎自己的子孫呢?”
“他們因爲害怕子孫後代因某些事受牽連,才如此,這便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啊!”
頓了頓,弘治皇帝笑了出來。
“百官皆想着爲朕分憂,三位師傅難道不願爲朕分憂嗎?”
“這樣,三位師傅每家必須出動至少十艘大船,人千員,去新大陸,爲朕尋找聖果。”
“隻是單純的尋找還不行,還要留下人手,爲朕栽種培育聖果。”
聲音落下,三位師傅面面相觑。
這意思是……也教他們将部分家眷轉移至新大陸啊!
“陛下……”
三位閣老直接起身伏跪在地,身軀顫顫。
弘治皇帝隻是笑着:“怎地,三位師傅不願爲朕分憂啊?不忠君,這可是大罪啊,三位師傅不要冒大不韪啊!”
三位閣老扣下,沒有言語。
這個時候了,又何須言語呢?
時間恍然,數日過去了。
這幾日中,朝堂之間,一片詭谲,而在民間,卻是一陣沸騰。
出海,去新大陸,薪酬相當豐厚,至少都要一個月一兩銀子。
與一些個家室不錯的人,這月一兩銀子自不算什麽,可與貧苦人家而言,這便是自救性命的行徑。
出海,吃喝用度一切不用自己花,還有銀子可以拿。
這簡直就是天上都不敢掉落下來的餡餅。
至于什麽所謂的人離鄉賤……去**的,什麽賤不賤的,活下去、活好了最重要。
于是乎,一隊隊的招募隊伍,接連抵達京城。
放眼看去,一片人山人海。
也是此時,内閣之中,弘治皇帝也大概看到了一個個具體的數字。
“壽甯侯張鶴齡,由張延齡帶頭,出動……五萬人!”
“英國公張懋,出動兩萬人!”
眼看着一個個數字,弘治皇帝不斷咂舌。
這人……着實不少。
其中,如那鴻胪寺卿賈斌甚至都的募集了五千人,五十艘大船。
如此綜合下來,此番出海,總人數差不多逼近百萬了。
那三寶太監下西洋最多才動用多少人啊?也還不到三萬!
而此一番……不得不教人驚心啊!
“看吧,咱這大明百官,一個個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弘治皇帝笑道:“朕之弘治一朝,有如此百官,朕很高興!”
旁邊的三位閣老卻是不大好說話。
以爲即便是他們三人,在經過商議之後,一家也募集了兩千人,二十艘大船。
“當朕覺得隻能如此的時候,心底其實也是輕松的。”
“先前爲何無人提及出海呢?甚至百官對此都相當的反感。”
“又爲何到了當下,百官又紛紛認同了呢?”
“是因爲先前無人敢提,就像是一個禁忌似的,誰提了,定會遭遇群起而攻之。”
“現在啊……那渾小子針對的是太精準了。”
弘治皇帝感歎着。
就如同那窗戶紙一般,沒捅破之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可一旦捅破了,所有人又都争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