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話音還未落下,被被打斷。
“合着就你小子知道微妙?老夫不知道?”
“而今百官都等着呢,态度很明顯,但凡敢冒頭,定會被噴死?你以爲那禮部郎中王雲鳳的事情老夫不知道?”
“這事呢……确實有一定的好處,可你教老夫這個時候冒頭,未免不大好吧?”
張鶴齡吐豆子似的道。
甯遠看了看,隻得苦笑道:“世伯……我們不一樣。”
張鶴齡斜眼:“意思是老夫本就名聲不大好……死豬不怕開水燙?”
甯遠微微低着頭,低聲自語似的道:“您要這麽想……嗯……很棒。”
張鶴齡:“……”
你擱着押韻呢?
他斜睨甯遠,心下也是暗自嘀咕,沒個數。
這事由他來做,親自出面建議陛下出海,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名聲也不大好……且他自己也不在乎名聲,就算被百官群起而攻之又能怎樣?
但問題是……既然要背負罵名,那總要撈着些好處不是?
提議陛下出海,那就必須要由官軍出面,朝廷派出大軍,那……這裏面就算有好處也與他無甚關系啊?
“隻要稍微變通即可。”
似是看出張鶴齡的疑慮,甯遠笑道:“陛下派出的官軍,總是有數的,因爲要考慮到銀兩的花費問題。”
張鶴齡點頭:“然後呢?”
甯遠湊前幾分:“很簡單啊,官軍數量有限,您這邊可以幫忙籌集人手啊,一切用度,您自己擔着。”
張鶴齡微微蹙眉,頭腦卻是瞬間打開,思路湧現。
這……還可以這麽玩?
有意思!
有意思了啊!
大明的諸多行商、海商爲什麽不敢去西海以西的地界?
因爲危險,那邊的海域主要被佛郎機等諸多小國掌控着,那牽星海賊團都觸手難及。
可若是有了官軍的拂照呢?
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啊!
“甚好,甚好啊!”
張鶴齡喜上眉梢:“世侄你一片心意,世伯領了,你放心,這事,老夫必須出面!他那那的,一群狗東西竟然詛咒比下短壽?真是豈有此理,且等着,老夫明日便上朝!”
甯遠見狀,放心下來。
不出意外的話,大勢已定!
那滿朝文武能狂噴王雲鳳,可面對張鶴齡這死豬,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個屎殼郎,橫行無忌,又是當朝勳貴,滿朝文武定會十分惡心,隻是……又能怎樣呢?
更何況……
甯遠嘴角牽起一抹微笑。
大明風雲将來啊!
“世伯,小侄建議您,分兩步來。”甯遠笑道。
“這……明白。”
張鶴齡點頭。
這是兩個事情。
其一是建議出海,其二是他這邊募集人手,“幫”陛下尋找聖果。
兩個事情一股腦塞進去,那滿朝文武多半是不願的,可若一步步來,循序漸進,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轉來翌日,早朝。
百官正悄然等待着,一頂轎子不徐不慢的落下,旋即一道異樣的身影走出。
之所以說是異樣,是因爲這人根本沒穿朝服。
“壽甯侯?他來做什麽?”
“難道是要早朝?簡直玩笑!”
“他無官無職,隻是外戚,有什麽資格早朝?”
“話不能這麽說……莫說早朝了,他連那後宮都想去就去!”
一些人言語着,無可奈何。
确實,連後宮那等禁地,當朝首輔都不敢輕易涉足,畢竟是犯忌諱的,可張鶴齡這老家夥卻随心所欲,想去就去。
“諸位早啊!”
面對衆人有些不屑的表情,張鶴齡笑呵呵,旋即站在武勳隊列的後側。
前側,張懋見了,便扭頭過去,低聲道:“你跑來作甚,回去,有什麽事直接上奏疏便是。”
張鶴齡卻是挺胸擡頭:“某有幹系朝廷社稷之大事,必須要面見陛下。”
張懋:“……”
他暗自無語,斜瞥張鶴齡,很是嫌棄、厭惡。
就你?
幹系朝廷社稷大事?
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身份。
雖是不滿,他也沒多說。
很快,百官進入大殿。
綴在後面的張鶴齡倒也識趣,停留在大殿之外,優哉遊哉的抱着手。
大殿内。
這一日的早朝似乎沒有什麽大事,唯一的大事便是……出海。
文武百官,幾乎所有人都将矛頭指向了禮部郎中王雲鳳,口誅筆伐,跟着便是一大堆人附議。
弘治皇帝聽的厭煩,實在無奈便擺了擺手:“此事,朕已言明,無須再提!”
百官見狀,這才作罷。
弘治皇帝便準備退朝,就在此間,蕭敬湊前幾分,小聲嘀咕了兩句。
“嗯?”
弘治皇帝側目。
壽甯侯跑來早朝了?怕不是腦子搭錯線了吧?
他本不想理會,可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召進來吧。”
不多時,一道人影出現在大殿之中,正兒八經的見禮。
“繁昌侯,你有事啊?”弘治皇帝不悅的問。
“禀陛下,臣,有本奏,此事關乎朝廷社稷,利在千秋,臣不得不親自來報!”張鶴齡言辭振振。
百官聞言,神色多渙散,左右瞟着,實在厭煩。
弘治皇帝也差不多,眼睛一黑,險些就要罵人。
不過他還是按捺着,道:“什麽事啊?卿盡管直言。”
張鶴齡一字一頓道:“出海!”
嗡!
刹那間,百官驟然提起精神,有些憤然的瞥向張鶴齡。
出海?
還敢提出海?
簡直找死!
而還未等百官開腔,弘治皇帝便直接打斷:“此事不可再提!退下吧!”
他還以爲這張鶴齡有什麽好事呢,卻不想還是這事,隻是一聽到那“出海”兩個字,他便厭煩的緊。
然,聞言的張鶴齡仍舊跪在地上,無動于衷:“陛下,請容臣禀!”
弘治皇帝見這老貨如此執拗,越發的煩了,卻仍按捺着:“說,快說。”
隻見張鶴齡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
“臣之所以建議出海,主要是爲了江山社稷考慮!”
“想來諸位已然知道了,那聖果于陛下的身體有益。”
“陛下的龍體意味着什麽?是這大明江山,也是萬民社稷!”
“陛下服用聖果,可延年益壽,于江山社稷便大有裨益。”
“然,而今朝堂,出現了奸佞,竟不盼着陛下長壽?啊?”
“陛下爲國爲民,夙興夜寐、廢寝忘食、夜以繼日、宵衣旰食!”
“正因此,陛下本正值壯年,龍體卻力有不逮,而今好不容易有了聖果,可滋養龍體!”
“這,豈不正關乎這江山社稷?”
“某問爾等,難道不盼着陛下長壽,不希冀這江山長久嗎?口口聲聲吾皇萬歲,這便是你們期待的萬歲嗎?”
“啊?”
“居心何在?”
言語,自平淡至慷慨,說到後面,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大殿之中,回響久久。
原本憤然不已的百官皆是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落針可聞!
對于此事,百官之所以能達成共識,是因爲這事本身就沒什麽好處,尤其是于朝堂而言。
浪費錢,又沒什麽好處,爲什麽要做呢?
就說那聖果,具體效果如何,無人知曉,稍微了解的人也就是陛下了。
再者便是,而今大明已然出現了四個聖果了,以後也可能會出現。
若隻是爲了此物便大費周章,勞民傷财,實在是沒必要啊。
然……
就在當下,壽甯侯張鶴齡這狗東西竟是将聖果與陛下龍體綁在了一起。
陛下吃了有用啊!
陛下龍體康健與否,可不是關乎到江山社稷?
言語簡單,卻教人無法駁斥。
誰敢亂說?
不希望陛下龍體康健,江山社稷長久,這是極大的不忠啊!
再狠一狠,扣你一頂造反的帽子都可能!
“還有!”張鶴齡又是擲地有聲的一嗓子。
“……”
百官幾乎快無語了。
蹬鼻子上臉啊!
有個梯子就敢上房揭瓦?
“誰說出海百害而無一利了?”
“就說那聖果,價值幾何?而今隻出現了四個,物以稀爲貴,便是售價萬兩都可以!”
“而若是有更多的聖果呢?那又是多少的價值?”
“再者便是那土豆、玉米,這兩個東西,足足養活了大明無數百姓,使得大明這數年來都沒有大的災難,活人無數!”
“而這兩個東西,就是出自那新大陸!”
“聖果價值幾何?土豆價值幾何?玉米價值幾何?”
“那新大陸,可否還有比這些東西更有價值的東西?”
陣陣言語,又是驚的百官無聲。
土豆、玉米,這兩個高産的東西,與大明、于萬千百姓而言,确實有着太大的功勞。
便是想反駁都無從說起。
你敢質疑這兩個東西的作用嗎?
莫說玉米了,單單是一個土豆便教整個大明再無饑餓之人,這是何等的貢獻?
千古來,未有之!
眼看着鴉雀無聲的百官,張鶴齡心裏那叫一個痛快,而後他深深吸了口氣,高聲而論:“還有!”
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