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晚飯過後,張府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張懋親自接待來人:“事情呢,老夫都知道了,你放心,若是能夠出海,定會有你家妻侄一個名額。”
那人冷着臉,道:“都無所謂,我幫你,是因爲我先前欠你人情,而今我在士林之中名聲徹底臭了,日後前途也沒了,欠你的人情也算還清了吧?那日後便兩不相幹,互不相欠!”
張懋隻是笑了笑,道:“好,有勞王大人了。”
“不必!”
那人一甩袖子,起身而行:“不必送!”
說罷,便離開了。
大堂安靜下來,一道人影也自旁邊走出。
甯遠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不禁笑了:“張世伯,佩服!”
方才那人,自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禮部郎中王雲鳳。
對于此人,他隻是稍有了解,爲人耿直剛正,如先前陛下信奉道法之時,便瘋狂彈劾過太監李廣,可謂是清流中的清流。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在無形之間欠了張懋的人情,跟着,爲了還人情,仕途也變得渺茫了。
“當下,我等主動提及出海了,引子也有了,接下來呢,怎麽做?”張懋直接問。
引子出來,便意味着這事就必須要進行下去了,若不然豈不是白白得罪人?
“世伯不必着急,事情好壞,不到最後,豈能輕易下定論呢?”
甯遠頓了頓,又道:“這事要成,且還需要一個人,這事小侄我自己來,您等着看便是。”
張懋點頭,不冷不熱道:“那就看你小子的了。”
他心底也是有些煩悶的。
原本,教自家子孫想法子立功隻是一件小事,結果兜兜轉轉,做了一大堆屁事,竟還沒個具體定論,他自是不好受。
感覺就像……被這小子給诓騙了似的。
不多時,甯遠離開張府,轉而來到壽甯侯府。
“呀,世侄,稀客,稀客啊!”
見到甯遠,壽甯侯張鶴齡很是熱絡,忙是吩咐人準備酒菜去了。
“世侄啊,說來,舅舅我可是要再度感謝你一番啊!”
“這一次購買的百善布業,又賺了一筆銀子!”
“舅舅我算是明白了,想要掙銀子,還得跟着你小子走!”
“這事啊,舅舅已經當成一個家訓了,日後咱張家子孫後代都必須跟着你皮鼓後面混!”
張鶴齡感慨似的道。
甯遠隻是笑了笑:“世伯客氣了,您可是皇親國戚,隆恩正盛,想賺銀子,還不是開開口、伸伸手的事兒?”
張鶴齡搖頭。
這話略帶譏諷的意味。
先前,他們這個張家也确實是大富大貴,那是因爲是天家外戚的緣故。
自家姐姐是當今皇後,爲非作歹,強買強賣等事宜隻要做的不過分,那便沒事。
這也是先前張家還算富貴的緣故。
直到後來遇到甯遠,他才發現,這銀子啊……還可以這麽掙,而且掙的比先前強買強賣還要輕松自在,還更多。
既如此,還有什麽理由以勢壓人去掙銀子呢?
于是他便改邪歸正,老老實實的行商道,掙銀子。
“世侄莫要恥笑舅舅了,來來來,今日咱爺倆好好喝點。”張鶴齡大咧咧道。
“好!”
甯遠自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喝了起來。
酒過中旬,二人喝的都差不多了,甯遠随後道:“另外一位世伯呢?已是許久沒見了。”
張鶴齡随口道:“你說延齡那夯貨啊,我叫他老實點,暗地裏經營家業,否則他四處亂跳,少不得辱沒咱張家與阿姐的聲名。”
甯遠點頭。
在史上,這兩位兄弟不可爲不嚣張,仗着姐姐是皇後,壞事幹盡,強買強賣,不知道“兼并”了多少土地。
按理說,富貴一場,差不多便是了。
可這兩兄弟做了一大堆壞事後,并未收斂,哪怕正德皇帝駕崩,嘉靖登基,仍舊嚣張跋扈。
結果,不言而喻,自是在張皇後去世後,被嘉靖給砍了。
到得跟前,這兩兄弟能稍微收斂些,倒也是好事一樁。
“世伯,不瞞您說,小侄今日前來,是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好事。”甯遠開口。
“哦?”
張鶴齡聞言,眼睛一亮。
能教這小子說成是好事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好事啊!
“有事,世侄盡管講,需要到世伯的地方,世伯當竭盡全力!”張鶴齡信誓旦旦。
“好!”
甯遠也不掩飾,幹脆道:“要發财,便出海!”
張鶴齡愣了愣:“出海?出海經商嗎?隻是……咱張家現在已經有一個商隊了啊……”
甯遠搖頭:“出海,去新大陸!”
嘶!
張鶴齡倒抽一口涼氣,也逐漸清醒幾分。
這事,确實不小。
因爲這裏面有着地理位置的緣故,大明的諸多商船船隊,最多也隻抵達西海最西處,鮮有人敢跨越西海,亦或者是繞過西岸,抵達佛郎機所在的那一片大路。
而新大陸在哪裏?
在佛郎機的西邊!
諸多商隊連那佛郎機都不敢輕易涉足,那再向西,豈不是更難了?
說不好聽些,向西直至西海,安全大抵是可以保證的,可一旦過了西海,到佛郎機、再到那新大陸,便相當危險了。
“世伯以爲那聖果如何?”甯遠問。
“這……還湊合吧。”
張鶴齡心不在焉。
聖果如何,又有什麽延年益壽的效果,他是真的不在意。
他的目标隻有三個:搞錢,搞錢,還是土木的搞錢!
在大明這邊活着舒舒服服的,每日大爺一般的日子,實在沒必要去西海以西冒險啊。
“世伯,您看過萬國堪輿圖嗎?”甯遠問。
“隻是潦草看了一遍,怎地了?”張鶴齡側目。
“那好,世侄便給您說說。”
“且先說地域,那新大陸的總面積,比之而今大明也不小,最主要是物産豐富!”
“土豆、玉米、還有這聖果,都出自那一片大路。”
“而這,還隻是我們遠隔數萬裏已然知道的,那麽……不知道的呢?”
“就說聖果,可延年益壽,陛下都認同的,若是能自那邊倒騰過來一大批,您想想……價值幾何啊?”
甯遠侃侃而談。
張鶴齡聽了聽,有些意動。
确實是這麽回事。
迄今爲止,大明也隻出現了四個聖果,價值,無可估量。
連帶陛下那邊賞賜百官,都是将一個聖果切分開來,一小塊一小塊的賞,豈能不值錢?
然,值錢歸值錢,這裏面的問題,還是方才那個,也是大明這邊諸多海商不敢輕易涉足西海以西的根本原因。
“很危險……”
他剛開口,忽而頓住,不禁睜大眼:“你的意思是……朝廷大軍?”
海商、行商懼怕那佛郎機等諸多小國,可朝廷大軍不怕啊!
“又……不大妥當!”
張鶴齡搖頭。
對于那聖果,他不大關心,可對于當下朝堂的局勢,他還是大概清楚的。
陛下有心派出大軍去那新大陸,卻沒有直接提出,隻是放出信号,教百官主動提出。
而後,朝堂間的氣氛便變得十分古怪了。
直至這一日,那禮部郎中王雲鳳提及此事,不過一個時辰,諸多言官的奏疏便如雪花似的,幾乎快将内閣淹沒了。
在這等情況下,莫說是他,就算是陛下想出海都不行。
“事在人爲!”
甯遠說道:“您也知道,陛下因早些年勞苦,積勞成疾,龍體一直不大好,但陛下吃了這聖果,有了效用,那日後若是能時常吃食聖果,豈不是最大的忠君?”
“陛下,是大明的君王,是萬民的君王。”
“陛下的龍體,直接關系道江山社稷!”
“聖果明明有效用,與社稷影響莫大,膽敢阻擋出海,不想陛下長壽者,意欲何爲?”
咦?
聽了這番話,張鶴齡微微意動。
仔細想來,好像是這麽回事啊!
出海,那幹系是的陛下的龍體啊,龍體,既是江山社稷!
“那禮部郎中王雲鳳想來也提及此一點了吧?”張鶴齡問。
“具體如何,不知道!”
甯遠開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是,您上奏力谏,與那王雲鳳完全是兩個概念,不可同日而語。”
朝堂主動大員提議,在百官看來,那便是言官、清流中的叛徒,谄媚聖上,那是奸臣。
可張鶴齡便完全不一樣了,本身便是外戚,與陛下、天家休戚與共的。
一個是爲自家人說話,一個頗有“巴結讨好”嫌疑,哪個更有信服力?
張鶴齡将信将疑,鬼使神差道:“既如此,世侄你爲何不親自上書?”
甯遠:“……”
我若能直接上書,還繞這麽多彎子作屁啊?
我還想着多活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