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傳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因爲通商銀行已然是大明最有錢的機構,連朝廷庫府都不如銀行這邊有錢。
其主要原因在于憑票。
這天下百姓,尤其是商人,隻要想做生意、想買東西,都離不開銀行。
相比于笨重的銀子,憑票實在太方便了,且憑票本身就是一種銀子的憑證,可随時兌換銀子。
故,天下人多願意将銀子存入銀行,換取憑票,以憑票交易。
這也是通商銀行在大明之所以又如此重要地位的原因。
掌控經濟大動脈!
然,就是如此之重要的大動脈……竟然沒錢了?
聽起來,簡直如玩笑一般。
你銀行都沒錢了,豈不是意味着大家夥手裏的憑票無法兌現了嗎?
然,事實就是如此。
就是沒錢了!
通商銀行在北直隸這邊的諸多分行,儲存的現銀,不夠了!
“怎麽回事?”甯遠皺眉。
“是……新稅法!”
沈三一臉苦澀:“貸款量太大了,已大大超出了預備現銀,不過公子您放下,我……小的已然自江南那邊調動現銀過來,定不會出亂子。”
甯遠斜瞥一眼:“可若江南那邊突然需要大量銀子呢?你怎麽辦?”
沈三:“……”
他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了,便隻得垂着頭,不敢多說。
“以後再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早些與本公子說。”甯遠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嘴。
總的來說,這事還真有些麻煩。
爲了保持通商銀行的穩定,一般情況下,會根據各地方經濟的不同,準備預備銀。
比如有的時候,百姓們拿着憑票要取銀子,你銀行這邊得拿出現銀給人家。
這裏面又涉及到了銀子的運輸與儲存的問題,很廢運力與人工。
而正常情況下,各地分行儲存的現銀,也就是預備銀,大抵與當地經濟是挂鈎、對等的。
此一番問題也就出現在這裏。
北直隸的貸款量突然增加,市場上活躍的憑票倍增,爲了以防惡意兌換問題,便需要預備更多的銀子。
銀子從哪裏來?
當然是自其他地方的預備銀裏面抽取部分運送過來。
那麽,爲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因爲新稅法!
當初,爲了推行新稅法,照顧萬千百姓,給許多百姓的貸款的利息是相當低的,甚至還有一些人是無息貸款。
無息貸款的出現,百姓們競相貸款,貸出去的銀子自然是巨量的。
問題也就出現在這裏。
當初,他提出無息貸款的條件是耕地者,意思就是說隻有你實際耕地,每耕種一畝地,方才可以貸款半兩銀子。
除此外還有個前提,那便是耕地十畝以下者方有此優惠。
在此基礎上,整個大明而今官方的田地面積,大約五億畝,也就是說,即便大明所有百姓都貸款,一共也才需要兩萬五千億兩銀子。
此間,除去耕地超過十畝地的,除去一些無需貸款的者,總的貸款量也就是一億兩左右。
而這個數,通商銀行這邊是完全承受得起的。
結果呢?
那新稅法隻是在北直隸這邊剛推行完畢,北直隸的預備銀竟不夠了!
這就意味着,貸款量與預計中的帶框不符,實際至少多了三四成。
再直白一些……有人在薅通商銀行的羊毛!
“你還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嗎?”甯遠沉聲問。
“知道……”
沈三垂着頭道:“眼前小的還可以支撐得過來,而公子您有更大事……沒敢打擾。”
甯遠:“……”
他暗自無語,長聲歎了口氣。
卻也可以理解。
最近,尤其是後半年,他幾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科舉改制上面,對通商銀行和百善鋪子經營問題,極少過問。
“具體來說說。”
“應該是一些鄉紳聯合佃農,共同騙取貸款……”沈三無奈道。
甯遠立刻會意。
很明顯了,就是有人在薅羊毛。
若說來,這裏面其實有個漏洞。
那就是通商銀行存款的時候,是有利息的,而今貸款沒利息,便是一個極大的漏洞。
那些鄉紳完全可以先将錢搞出來,或拿出去放貸,再不濟,存入通商銀行那也是賺的。
“此事務必要嚴查!”
甯遠直接開口:“銀行這邊查不出,可調動金吾衛與數學院一共查,凡查出實證者,直接取消存款、貸款資格!”
他有些氣憤。
本是利民的方略,卻是被人趁機,貸款出來拿去賺利息。
換誰不氣?
當然,在這背後,也浮現出另外一個問題——大明,流動的銀子不多!
随着近幾年的開關,整個大明内流動的銀子固然增加了許多,可在此外,那固定的,被許多鄉紳藏起來的銀子也随之增加了部分。
有些人賺了錢,便留出部分本錢,其餘利潤部分藏起來。
再說的粗鄙些,其實是整個大明的銀子還不夠,缺口較大!
隻要大明的銀子足夠多,便可以将諸多鄉紳藏起來的銀子無盡稀釋。
越是稀釋,那些人手裏的銀子的購買力便越小,到頭來,說不得還要拿出來用銀子生銀子。
隻是,從哪裏搞來足夠的銀子呢?
甯遠不禁揉了揉額頭,有些煩悶。
自海關開了之後,确實有不少銀子流入大明,隻是……數量還不夠啊!
“去……挖狗頭金?”
甯遠有些莫名,旋即又搖了搖頭。
而今人類剛剛發現整個世界,如佛郎機的西邊,那便是一個環繞,也就是在大明的東邊,有着一大片陸地,哪裏,至今還可以算是無主之地。
大地廣袤,隻要去了便可占領。
但而今派出大批船隊出海……還不大好。
大明的蒸汽船已然有兩三艘了,去東美、亦或是北邊都沒問題,可現在過去,總的來說,還是稍微早點的。
不能去東美挖礦,那便要考慮搞銀子的法子。
他甯遠自己的銀子倒是有一些,可整個大明的銀子不夠啊!
“都尉,陛下召見!”
此間,一小太監趕來,恭敬見禮。
“改制法出來了?”
甯遠略微詫異,這事太大,也有許多的細節需要處理,可不是簡單幾日便可拿出方案的。
不多時,他趕至内閣,便見皇帝陛下與三位閣老皆是面色陰沉,氣氛便有些壓抑。
“驸馬,你來的正好,看看這奏疏。”弘治皇帝擡手便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