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謝遷已然出發,餘下的李東陽和劉健也都緊密關切着開州那邊的動向。
目前看來,一切良好。
甯遠那小子足足動用了五十萬的人力,給與酬勞,且夥食不錯。
也正因如此,前去“服勞役”的百姓非凡沒有半點怨言,反而是熱情似火,一個個争相搶着去勞作。
有着如此之多的勞力,可想而知,那河道的治理事宜,應該用不多久便有成效。
河道治好了,接下來的其他事宜,想來也就可以快速推行下去了。
“如此,謝公也就不必太麻煩了。”
“是啊,一切順利,如此最好。”
李東陽和劉健也都先後感慨着。
也是此間,劉健翻開一份奏疏,眉目卻是不禁收斂起來。
他思慮片刻,最終将那奏疏遞給了李東陽。
“怎麽了?”
李東陽側目,已是展開奏疏,放眼看去,整個人也嚴肅了起來:“石人一隻眼?好端端的,怎會出現這東西?”
這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其本身的存在便與造反有關!
而今大明,天下大抵承平,突然冒出這東西,實在教人不舒服。
要造反啊!
哪裏造反?
誰人又會帶頭造反?
根據眼前這境況來看,平原諸多地域,至少是不會出現造反事宜的,甚至包括受災了開州一帶,也不會有事。
至于其他地方,如雲貴那邊,就算有人不安分,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鬧,掀不起什麽風浪。
整個大明,無論怎麽看都是相安無事的。
“馬龍?”
沉思中的李東陽終于注意到上書之人,又是一陣側目。
開州那邊出了獨眼石人,上書者不是就在當場的甯遠,反而是開封府的知府馬龍?
“劉公,這馬龍,似乎未曾與繁昌侯一道治水吧?”李東陽開口。
“沒有!”劉健直接回應。
先前,徐貫徐公治水之時,爲了籌集人手,主在開封府,期間那知府馬龍上下幫着跑腿,陪伴左右。
到了甯遠治水,那馬龍隻是幫忙募集人手,未曾随甯遠前去開州。
也就是說,開州的甯遠将獨眼石人事宜秘而不報,遠在開封的馬龍反而得知了。
這是什麽道理?
“上呈陛下即可。”劉健說了一嘴,好像避諱着什麽似的。
李東陽自是會意,便沒有多說。
不多時,一份奏疏來到了弘治皇帝跟前。
他本是不在意的,可仔細一看,又不禁沉思起來。
身爲君王,他自是博覽群書,知曉那獨眼石人根本不是所謂的天降警示,也無甚傳說,不過是某些有心人的幌子而已,是單純的人禍。
這人禍,可大可小。
大則傾覆江山,小則玩笑爾耳。
可輕可重!
“那小子得知此事并未放在心上,沒當做是一件事,所以便沒有上報嘛。”
弘治皇帝唇角蠕動,卻是無聲。
他寂靜許久,最終擡起頭:“甯合雍呢?還在交趾那邊處理海事吧?太子呢?近來可有消息?”
旁邊的蕭敬想了想,正要開口,卻是被打斷。
“将太子教回來吧,身爲儲君,不思國事,反而四處浪蕩,還捧出一個伶人,成何體統。”弘治皇帝很是嚴厲。
蕭敬偷偷瞥了一眼,卻是不敢開口。
若沒記錯的話……當日太子南行,還是這位陛下的意思啊!
一番安排後,蕭敬趕了回來。
弘治皇帝擡頭看了看,道:“若朕沒記錯的話,開州事宜,是以謝遷爲左吧?”
當朝百官,以左爲尊。
蕭敬便點了點頭。
“嗯。”
弘治皇帝又應了一聲,閉上眼,許久不曾言語。
也是此間,另一邊。
經過一路勞頓,耗時三日左右,閣老謝遷終于是趕至開州。
下車又乘船,他終于見到甯遠,不禁扭了扭老腰:“哎,終究是年歲大了,經不住折騰了,隻是坐車,險些将老夫累死,哈哈,你小子這邊怎樣了?”
“一切順利,大水也撤了兩三分,用不多久百姓便可恢複如常。”甯遠說道。
“不錯,很好,很好。”
謝遷不住的點頭。
跟着,一餐過後,謝遷主動來到堤壩跟前,本打算簡單查看一番,卻是在無意間聽到了一個詞彙。
回到營地後,他認真起來,壓低聲音道:“甯小子,你如實說,這河道中,當真挖出了獨眼石人?”
甯遠點頭:“前兩日确實挖出來了。”
謝遷又問:“你可曾上報?”
甯遠搖頭。
謝遷當即拍腿:“你你你……你啊……”
支支言語,最終化爲一聲歎息。
“爲什麽不上報?”謝遷問。
“爲了……釣魚啊……”
甯遠笑了笑:“謝公,您不覺得在這承平年代,背後有人搞這東西,企圖蠱惑民心,與叛亂何異?”
謝遷卻是搖頭,焦急無奈歎息:“你小子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可知朝廷那邊若是得知此事,會作何感想?你小子手下現在可是管着五十萬人啊!”
甯遠隻是攤了攤手。
其中因由,他自是一清二楚。
這事,總的來說,确實不大好。
黃河裏面挖出了獨眼石人,他甯遠而今又管着五十萬的民夫,獨眼石人的消息又沒上報,朝廷那邊得知消息後會作何感想?
那便是光棍漢子與俏寡婦獨處,想怎麽想便怎麽想。
“謝公,小子但憑良心,問心無愧。”甯遠說道。
“放屁!”
謝遷破口大罵:“那趙匡胤還是柴世宗柴榮的心腹與救命恩人呢,後來呢?”
甯遠便閉嘴了。
後來……自然便是後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宋。
“算了,老夫代你上奏吧。”
謝遷說了一嘴,旋即開始書寫起來。
待得一切大抵處理完畢,二人再度來到河道分叉口。
“你打算怎麽做?”謝遷問。
“這裏……”
甯遠擡手指向不遠處數萬細小的身影,跟着拾起一根樹枝,地上寫寫畫畫。
他以兩條豎線作爲河道兩側堤岸,又在十裏左右處的堤岸畫了兩個半括号。
“這是做什麽?拓寬河道?還是分流?”謝遷問。
“算是分流吧。”
甯遠說着,又在兩側分流河道中間處畫了一條橫崗:“在這裏,修築一個閘道。”
謝遷不禁瞪大眼:“這是作甚?把河道賭起來?怕是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