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可能……仍舊是發生了。
那開州一帶,終究是發了大水。
死傷倒是不多,但事态很是嚴峻。
而發了大水也就意味着,治理黃河一事,眼下至少要告一段落了。
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因水災而受困、受災的百姓。
“開州下有兩縣衙,清豐縣、南樂縣,皆受災。”
“因事先有準備,故此大水遭難者不多。”
“朝廷可譴個地方官動員裏甲與百姓,進行援助。”
内閣首輔劉健給出了意見。
也隻能這麽做了。
災情出現了,無論怎樣,朝廷這邊第一要務必須要赈災啊。
“嗯……”
弘治皇帝應了一聲,卻是微微皺眉:“近年來,冬日寒冷,冰淩等現象時常發生,豈不是意味着……自此後會經常出現這種冬日發大水的事宜?”
三位閣老默然。
若說治水,工部尚書徐貫當屬當朝第一。
就是這樣,這樣的人,面對這等突發的災難都無可奈何,他們内閣這邊又能怎樣呢?
沒法子!
那便隻能如此!
不多時,弘治皇帝兜兜轉轉,不知覺間,來到了甯府。
“朕來公主府作甚啊?”弘治皇帝問。
一側,跟随的太監蕭敬隻是笑笑,沒有多說。
“既然來了,便進去看看吧,朕很是想念濟修大孫兒啊!”
弘治皇帝說着,公主府大門已是打開,便大步走了進去。
跟着,在與朱秀榮等人閑聊片刻後,弘治皇帝繼續道:“那臭小子呢?好幾日沒見到他了,在作甚?”
朱秀榮看了看,有些無奈道:“不大清楚,一個人憋在院子裏,不教外人看。”
弘治皇帝笑了:“如此,朕倒要看看他在做什麽了。”
很快,在一小厮的帶領下,他來到一處偏院落,正要推門進入,卻是被人阻擋了。
“陛下!”
甯遠迎了出來:“臣參見陛下,吾皇……”
弘治皇帝當即擺手:“怎地,搞的如此神秘?見不得人嗎?”
甯遠搖頭:“非也,隻是臣正在鑽研雜學,聲名不大好,不便外傳。”
弘治皇帝會意。
這個時候,若是鑽研真正的儒家學問,那當被外人所傳頌。
可若研究雜學,那便爲外人所不齒。
很快,一行人來到封閉的涼亭,甯遠率先開口道:“陛下,近兩日,臣接到太子殿下的書信,上面提及那祥符縣知縣嚴守行與開封知府馬龍似乎有劣行……”
說着,直接是将書信拿了出來。
弘治皇帝看了看,緩緩擡起頭,認真審視甯遠許久,最終歸爲一聲歎息。
這小子……果然是不大老實啊!
看似悄無聲息,卻是在無形之間将那祥符縣與開封府的詳情掌控了。
就以上面貪墨銀兩等事宜,那祥符知縣嚴守行與開封知府馬龍……死刑都不夠,當實皮了!
此事……若較真起來,将十分麻煩,不知多少人将人頭落地。
“朕不想理會那些所謂的争執!”
弘治皇帝嚴肅道:“這兩日啊,開州那邊出事了,大冬天的,發了大水,多虧那徐貫提前準備,若不然不知會死多少人!”
甯遠會意。
所謂的争執,無非就是科舉改制。
而今朝廷對于治理河道一事,傾注了太多的精力。
他甯遠做了什麽呢?
在……捅刀子!
搜集那祥符知縣嚴守行以及馬龍的罪證,直接一刀子遞過去,先在傳統儒家子弟這邊開一個口子。
撕開一個口子,再推行科舉改制,壓力便會減少許多。
“徐公之心,臣大抵是了解的。”
甯遠想了想,道:“近日來,臣在鑽研一法,曰:束水攻沙!”
嗯?
弘治皇帝眼睛睜大。
好家夥,這小子……竟當真有法子?
因爲開州水患的緣故,他心情沉重,本準備出來散散心,順便看看這小子在做什麽。
結果……還真有收獲。
“何謂束水攻沙?”弘治皇帝直接問。
這也是他擔心之所在。
要知道,近年來,天色大寒,接下來出現冰淩的現象,可不僅僅是今年,可能接下來的許多個年頭都會出現這種事情,麻煩相當的大。
而這小子呢?
竟是在無形之間……給出了一個方略?
“敢爲陛下,大水源于何處?”甯遠開口。
“這……”
弘治皇帝想了想,道:“自然是冰淩導緻的!”
“冰淩的出現,會使得水流的速度減慢。”
“水流減慢了,河道下面便會出現泥沙淤積。”
“泥沙淤積起來,便會導緻河床升高,水位升高,繼而使得河水漫過堤壩!”
冰淩的出現,是根本原因。
有了冰淩,就有了泥沙。
有了泥沙,水位就會升高,繼而導緻決堤的現象。
“那麽……”
甯遠頓了頓,認真道:“可否有法子,以人爲的手段,加速水的流速呢?”
弘治皇帝略微詫異。
人爲的……提高水流的速度?
這……不大可能吧?
嗯?
忽的,他想到了甯遠方才提及的詞語,“束水攻沙”?
“你的意思是說……”
他不禁瞪大眼:“将水流束縛起來,教水位上漲,跟着再将水流處變窄,如此,水位高,水流大,經過狹窄處,奔湧的水流就會帶走下面的泥沙?”
甯遠點頭,直接是拿出一副圖。
“陛下,這是臣最近鑽研的束水攻沙法,可教徐公在開州一帶試着推行。”甯遠說道。
“嗯……”
弘治皇帝點頭,展開來,認真看了看,不禁心潮澎湃!
這法子……妙!
曆年來,包括北宋之時所面臨的最大的水患問題,其根本便在于泥沙堵塞,跟着導緻水位升高。
而以這小子的法子,便可将泥沙給沖擊走。
沒了泥沙,水位便不會升高,也就不會出現決堤的現象了。
“此法,功利千古!”
弘治皇帝壓低聲音:“若由你去推行,當是一份大功勞,你卻直接将此法獻給朝廷與那工部尚書徐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