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他之所以跑來早朝,爲的便是将事情做絕!
不給自己留餘地,同時也将此番事宜給定性!
打了吏部左侍郎,問題,相當的嚴重,這種事情換做以前,便是給他一萬個膽子也未必敢做,撐死也就對那些史吏、清流等動動手而已。
真要是對這等三品大員動手……那文武百官怕不是要将他給撕了,一如今日早朝之時那番暴躁的景象。
大明而今的武官猛不猛不好說,但一直以來,諸多文官都是一群惹不起的群體。
莫說一頓唇槍劍雨的口誅筆伐了,在早朝幹架的事情都發生過,而且就在這奉天大殿上打死了人……不是一般的生猛。
所以,大明的文官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這個時候。
但,他偏偏就對那吏部左侍郎焦芳動手了。
就打了!
非但打了,打完人之後,還矢口否認,說那焦芳是自己遇到了瘋牛,自己撞上去了!
你待如何?
事實上,他當然也可以等到明日與那焦芳争辯,跟着再被百官一頓狂噴。
隻是那樣做的太被動,即便推行新稅改制,被扣上一個毆打朝廷三品大員的帽子,也是不好受的!
于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提前亮出刀子!
直接将事情做絕,掌控主動權!
待得今日過後,新稅收上來,再行公堂辯駁,誰再想給他甯遠扣帽子可就要想一想了。
是朝堂以及社稷穩固重要,還是打了一個吏部的三品大員重要,更甚至……這裏面已是與滿朝大員有了不清不楚的牽連關系。
關乎商稅、關乎朝廷收入、關乎科舉改制!
哪個,更重要?
“呼……”
思慮許久的甯遠長長出了口氣。
這陣子來,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大抵是從對科舉改制動了心思以來,整個人看似輕松,心弦卻是一直緊繃着。
太難了!
問題諸多,包括蒸汽機的出現以及養馬場出現問題、運力受損等諸多事宜,教人應接不暇。
好在到得當下,一切的大局,大抵穩定了!
隻要能将這新的稅法推行開來,朝廷收入增加,那麽,先前所面臨的諸多困難也就不是困難了。
說白了,無非就是銀子的問題。
隻要朝廷有着用不完的銀子,便不會有問題!
譬如農稅……一年才兩千多萬兩,那萬千百姓生活于苦難之中,是不是可以考慮……赦免一下下?
“今日,當浮一大白!”
甯遠喃喃着,也不去監管稅收事宜了,幹脆白日飲酒,不加限制,酩酊大醉。
而此間,早些時候,焦家府邸。
吏部左侍郎焦芳卧床告病在家的第一日,府上下好諸多下人皆是驚懼的。
唯有焦芳自己,将自己悶在房中,嘴角卻是時不時的展露笑容。
作爲一個堂堂三品大員,僅次于的六部尚書之吏部尚書的左侍郎,如此位高權重的大員被打了,朝廷那邊總要給一個說法吧?
當然,至于昨日之所以去面聖跪在那奉天大殿跟前緻仕,無非就是訴訴苦,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遭受了不公。
如此,即便皇帝陛下那邊考慮較多,一時間不能給他做主……那等到稅收結束,總也要仔細斟酌一番吧?
尤其是那諸多大員與同僚見到他如此凄慘的去訴苦,肯定是與他痛心啊!
“父親……您……何故如此啊?”不多時,長子焦黃中趕了過來,一臉的心痛。
自家老爹,都已然快七十歲的人。
如此年紀,卻被甯遠那黃口小兒給打一頓,身上多處腫脹,不可謂不重啊!
“吾兒,你啊……還是太年輕!”
焦芳盯着腫脹的面龐,不屑一笑:“看吧,到得明日,這滿朝文武都将高看你爹一頭,甚至……進入那内閣也不是不可能!”
哈?
年僅四十的焦黃中滿眼的費解。
挨了這一頓打後,還可能進入内閣?
不是吧?
而見自家兒子滿是茫然,焦芳緩緩皆是道:“兒啊,仔細想想,那甯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焦黃中微微側目:“科舉改制?”
焦芳點頭:“不錯,那麽,你再想想,如若此一番他這商稅改制效果不錯的話,偌大朝堂,又當如何?”
焦黃中深思。
當朝的境況,他大概是清楚的。
朝廷,缺錢啊!
如果這商稅改制能改變當下的局面,那滿朝文武即便對此不滿,怕也不好言語。
那麽……
“爹,難道,您的目的……”
“不錯!”
焦芳冷笑一聲:“爹過去,就是去找揍的,就是逼迫那甯遠動手!”
“那小子年紀輕輕,城府頗深,這稅法改制真教他弄成了,我諸多儒家子弟便别想有好日子過了!”
“所以,爹站了出來,爲了天下儒家子弟站出來的!”
“現在,你應該懂了吧!”
話至如此,焦黃中當然會意。
這一頓打,沒白挨啊!
說直白一些,這是爲了天下儒家子弟而挨打,此風骨,值得萬千讀書人敬仰!
而如此隻得敬重、敬仰的三品大員,甘願給儒學挺身而出,如何不得進入内閣,成爲那萬千人仰望的閣老呢?
“爹,您……實在太聰敏了,兒子欽佩萬分!”
焦黃中一臉的激動:“您這頓打,挨的好啊,太好啊!太值了!”
焦芳也是有些得意,卻故作嚴肅:“不可張揚,此事尚未作定,即便……即便爹進入内閣,那劉健也對爹有異議,卻不知今日早朝境況如何了,去打聽打聽,尤其是那劉健在朝堂到底說了什麽。”
焦黃中會意,忙是走了出去。
對于内閣首輔對于自家老爹不滿一事,他多多少少也聽說過。
那劉健利用首輔的身份,極力打壓自家老爹,不是什麽好人。
于是,他也不多想,多出動用關系,打探劉健在早朝時候的言語。
“什麽?”
不多時,焦芳得知消息,有些詫異:“吾兒,你是說……那劉健在早朝之時,竟是主動出聲了?而且還是站在爹這一邊,認爲要懲治甯遠?”
焦黃中滿臉的激動:“是的,沒錯,兒子多番打探,可确認此事無誤!”
焦芳頓時大喜。
“好,好好好啊!”
“算那劉健有心了,若是他再排擠老夫,待得老夫進入内閣,說不得要弄他一波。”
“現在,看在他也支持老夫的面子上,算了!”
焦芳爽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