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幾個字眼,直接令得弘治皇帝眉頭緊皺。
若是其他土司,倒還不至于教他如此嚴肅,但這播州土司楊家,着實不一般。
追溯其根源,其祖上是那鼎鼎大名的楊家将。
楊家一家,滿門忠烈,到後來其子嗣大抵在播州居住下來,自唐代開始,曆經六七百年。
一個大家族,在一地,尤其是其本身又是土司,可想而知,其勢力得是多麽的龐大!
而眼下,就是這樣龐大的勢力,叛亂了!
“快,召三位師傅……不,朕過去!”
弘治皇帝直接起身,也顧不得裝病了,一路急行來到内閣,将播州土司楊輝叛亂一事簡單說到了一番。
而後,三位閣老也都沉默下去。
這事……很是麻煩啊!
各地土司在其本地,勢力本就十分龐大,就如先前米魯叛亂之時,朝廷不知動用了多少兵馬、靡費多少銀兩,最終才平息下來。
而相對于米魯,這播州土司楊輝,勢力定将更龐大。
畢竟,這可是在一地曆經六七百年的恐怖存在。
“若平叛,大抵需要多少銀兩?”弘治皇帝直接問。
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銀子啊!
換做以前,幾乎是想都不用想的,直接考慮調動多少大軍能将此賊人平叛便是。
可現在……缺銀子啊!
銀子不足,那就要仔細計算,精打細算。
“這……”
三位閣老一時間也是怔住了。
這銀子,還真不好算!
若是先前,諸多物價穩定,隻要計算需要動用多少兵馬,多少糧草便可大抵确定銀子總數。
但眼前這境況,很不穩定啊。
諸多物品價格,隻會暫時穩定,誰人知道一旦這播州叛亂事情傳開來,那物品的價格會不會繼續瘋漲?
這裏面,存在太多不确定性!
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平叛播州叛亂,必定會靡費大量銀兩!
“教戶部簡單核算一番吧!”弘治皇帝随口說着,又是一陣頭疼。
他當然也清楚,這平叛所需,定是一個不菲的數字。
可具體多少,終究是要有個數的啊!
很快,内閣與戶部一通商量與核算,大抵得出所需費用。
“約……八百萬兩!”劉健艱難道。
“什麽?”
弘治皇帝皺眉。
他着實被這數字給驚住了。
八百萬兩?
開什麽玩笑?
隻是土司叛亂而已,又不是北邊的瓦剌、鞑靼襲擾九邊,怎地會需要如此龐大的數字?
要知道,即便是打鞑靼、瓦剌,大肆興兵,靡費也才不過區區三四百萬兩而已,與這八百萬兩比起來,着實相形見绌。
“爲何這麽多?”弘治皇帝問。
“是因爲……物價不穩!”
劉健解釋道:“考慮到而今物價本就起伏不定,若播州事宜傳出,物價定會大漲,尤其是米糧價格,未必控制得住,所以,綜合來看,大抵需要八百萬兩!”
弘治皇帝:“……”
他實在是不想在聽了。
八百萬啊!
他這邊幾乎是豁出去一個皇帝老臉,号召百官捐款,攏共才得到五六百萬兩。
這個錢,本是可以補上養馬場窟窿的。
結果……突然出現這亳州之亂,核算下來,他豁出這老臉……豈不是白豁了?
還不夠!
“怎麽說?”弘治皇帝嚴肅了幾分。
這事怎麽辦?
三位閣老想了想,由劉健開口道:“陛下,此叛亂,當立刻平定,遲則生變!”
“而今物價不穩,萬千百姓人心惶惶!”
“那播州土司楊輝稍微煽動一番,便會有無數百姓蜂擁而入,大軍将起!”
“故,無論怎樣,都應先平定楊輝再說!”
事實也是如此。
這麽大個事,尤其是那楊輝本身的勢力雄厚,稍有差池,定成大患!
所以不得不率先平定!
“那……便運送糧草,準備平叛吧!”弘治皇帝開口,也是迫不得已。
這是當務之急。
養馬場事宜可以晚一點、道路修建可以晚一點,但這事,是萬不可耽誤的!
很快,京營兵馬開始操練起來,點兵點将,準備出征。
也正因如此,一些個人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要知道,而今大明幾乎十分的強盛,幾乎是沒有戰事的。
當下突然自京城調遣兵馬顯然是出大事了啊,要打仗!
打仗,就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會兵荒馬亂,各種物品緊缺!
物品少,價格……是不是要漲那麽一漲?
于是,幾乎就在大軍出征當日,京城的物價在無形之中,攀升一波。
穩定了數日的價格,開始變動。
轉來翌日,價格再度上漲,一日之内,又漲了近一成。
一日之内,偌大京城,人心惶惶。
那諸多物品的價格,好不容易才穩定、固定,當下,戰事起,究竟什麽時候結束且不知,那這上漲的趨勢……怕是短時間内也停不下來啊!
也就是說,這諸多物品的價格,将會攀升至一個極其恐怖的高度。
“完了,完了,這是天将傾嗎?”
“聽說,先前朝廷爲了穩固物價,不知動用了多少法子,而今……也是無效了嗎?”
“是要教咱們這些老百姓活活餓死嗎?”
“米糧價格開始暴漲了……”
許多人言語着,死寂又惶恐。
紫禁城,奉天殿。
弘治皇帝少見的坐在寶座上,下側,空無一人。
甚至連平時侍奉左右的蕭敬都不在。
他一手摩挲着寶座,又長長歎息。
不知爲什麽,好像有點莫名其妙,這大明,仿佛危機四伏,随時将傾倒。
“這……難道……真的一條死路嗎?”
“百年大明,就此覆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