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匹交易所還未開盤,街頭上卻是擠滿了人,包括諸多參與者,也有前來圍觀的百姓。
昨日,布匹價格一瀉千裏,生生跌了五兩多!
那麽,今日會如何?
未來又會怎樣呢?
而相比于諸多百姓,衆多參與者皆是憂心忡忡,一片茫然。
直至巳時,交易所開盤。
諸多麻木的參與者突然又殺紅眼一般,蜂擁而入,快速挂單出售。
導緻的結果就是價格一路下跌,不過區區兩刻鍾,已是來到六兩左右附近。
不足兩日,價格腰斬一大半。
終于,有一些個布匹鋪子的掌櫃站了出來:“大家夥,不要再賣了,再賣,大家都要死!”
“聽我一言,大家先穩住陣腳,那期貨……沒那麽可怕的!”
“隻是突然短時間内增加許多貨物而已,現在增多,未來就會減少,對不對?”
“未來的布匹數量少,價格自然仍舊會上漲。”
“所以,隻要大家夥穩住,就可能會盡量減少損失!”
聲音落下,一陣寂靜。
這一番話,突然令許多人醒悟過來。
對啊!
期貨可怕嗎?
相當可怕,大家夥都可以收攏一批貨,約定時間,到期後再交貨,跟着再用這一批貨,投入到交易所上市售賣。
但,這種方法的背後,卻是将未來的貨物給提前透支了。
未來貨物稀少,價格,自然也就會逐漸漲上來啊!
也就是說,哪怕現在下跌,未來還是又上漲空間的。
再加上隻要大家夥都不賣,當下,便可以将價格穩住了啊!
“不錯,大家夥不要急,不要賣了!”
“有道理,咱也撤單了,不賣!”
“隻要大家同心協力,一定可以打赢這一仗的!”
諸多買賣者大聲呼籲着,頓時引起了更多人的認同。
跟着,紛紛撤了賣單,等待起來。
沒有了大批賣單,價格便固定在六兩左右,且徐徐攀升了四五錢。
短短片刻之後,那看似不可遏制的下跌勢頭,竟是穩住了!
“果然可以!”
“哈哈哈,隻要大家夥不賣,就會減少損失!”
一些人終于是放松了幾分。
不遠處,甯遠見了,不禁一聲歎息。
對于這些買賣者的心情,他大概可以理解。
價格突然暴跌,引起衆人恐慌,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組織衆人,減少賣單,穩住價格,對這諸多買賣者而言,不啻于救命稻草。
隻是……這些人忽略了重要的一點。
先前,價格瘋狂攀升的時候,是有人獲利的。
誰獲利了?
手持大批布匹貨源者。
如……壽甯侯,如諸多布匹鋪子、商人等。
“怎樣啊?”甯遠随口問。
“哈哈,虧得大外甥提醒,要不然啊,舅舅我非得死不可!”
旁邊的張鶴齡嘿嘿一笑:“而今總算是不虧了,手裏大概還有二十五萬匹貨,就算按照原價賣掉,也能小賺一筆,晚上宜春樓走一遭?”
說着,不住的眨眼。
“沒甚興趣。”
甯遠擺了擺手:“你們都賺完了,我也得考慮賺點了。”
西山作坊那邊,已經有數百台機器了,産量驚人。
這個時候,當然要稍微賺點了。
總也比教那些布匹鋪子、以及其他商人賺去的好。
轉來翌日,兩名布匹鋪子的掌櫃帶着諸多文書趕至布匹交易所。
一應擔保證書齊全,包括田地契等,準備上市。
“可以!”
甯遠簡單翻閱了資料,當即點頭:“上市吧!”
跟着,先後兩個期貨上市,價格,皆是六兩五錢!
這價格并不貴,與而今憑票現貨的價格大抵相當。
圍攏的諸多買賣者看了看,有些心動。
要清楚,這一批貨,可是一個月後的。
一個月後,市場上的布匹定會在一定程度減少,價格即将上漲。
也就是說,當下購買這期貨,未來,可能會賺錢!
接着便有人先後走上前去,少量購買。
奈何人數衆多,一上午,便交易了近三百手,也就是三千匹布。
甯遠見了直搖頭。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這些被套牢的人啊,本已經被割過一波了,而今,卻是再度被割了一次。
不長記性!
“那麽便教你們漲漲記性!”
甯遠喃喃着,沖着旁邊的工作人員示意一番。
緊跟着,一批期貨挂了出來。
——百善一月期。
五千手,五兩!
價格,與前面那兩批期貨比,竟是生生降了一兩半!
諸多買賣者皆是側目。
這……怎麽回事?
百善鋪子,竟也開始出售期貨布匹了?
可問題是……在此之前也未聽說過百善鋪子織布啊!
這些期貨的布匹,是自哪裏來的?
也是如其他人一般,自民間收來的?
許多人疑惑。
附近,一些個布匹鋪子掌櫃也是詫異。
這位甯大人,要動手了嗎?
要出事啦!
就在無數人鋪子掌櫃驚愕之間,那五兩銀子的百善一月期期貨,已是售賣出千手。
跟着,購買的人越來越少,直至一片平靜。
衆人面面相觑,眼看着那還剩下的四千手,不知覺間,竟是有些茫然。
動向難蔔啊!
接下來的價格……會如何?
而就在衆人等待之時,櫃台處,又有了動靜。
一批新的期貨,挂了出來。
——百善兩月期編号零一。
一萬手,四兩!
嗡!
見狀,四周的買賣者皆是一陣頭皮發麻,直接傻眼了。
這價格……又又又跌了!
四兩啊!
比之而今的憑票的交易價格,足足低了二兩半。
更可怕的是,此一批的貨源,竟是有一萬手,十萬匹布!
這是要做什麽?
繁昌侯……瘋了嗎?
諸多買賣者已是懵了。
後側,一些個掌櫃鋪子、商人也都暗暗皺眉,心底已泛起不好的預感。
方才還是五兩的價格,而今直接變成了四兩。
這……這是要砸盤了啊!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不對勁,這裏面有問題!”
“這前後十五萬匹的布,數量極大,繁昌侯好像沒有自民間收購布匹,他……哪裏來的這麽多布?”
一些掌櫃的低聲言語。
售賣期貨,首先你得保證在到期之時,能拿出貨來。
拿不出貨,那便是欺詐了。
而今市場上貨物的來源大抵穩定,多是自四方運送過來的,且被他們這些布匹鋪子、商人、行商掌控了渠道。
如此,顯而易見的是,繁昌侯根本搞不到這麽多貨來。
“這其中,必定有貓膩!”
“沒錯,繁昌侯肯定是覺得大家夥看到這股下跌的趨勢,心下害怕,不敢大批量購買,故虛張聲勢。”
“肯定是這樣,大家夥不敢購買,屆時期貨到期,他也就隻需要拿出大家夥購買的數量而已。”
“目前爲止,大家夥攏共購買的數量……也才隻有兩千手左右而已!”
許多鋪子掌櫃發現了問題。
期貨要交貨,首先你得購買才成。
買了,到期之時,便将貨物交給你。
可若沒買……人家也無需爲你提供貨物了。
也就是說,當下,就算繁昌侯直接報出十萬手,一百萬匹布來,隻要大家夥不買,或者數量極少,到期後,也隻需要拿出些許布匹而已。
這……是在明晃晃的壓價!
砸盤!
“怎麽辦啊?”有人讷讷出聲。
如此砸下去,價格暴跌,日後再想漲起來……可就不容易了啊!
“再等等看。”
有人冷笑:“他沒有貨品的來源,到期拿不出貨,我等……可考慮截他一波!”
交易所内。
過去許久,百善兩月期也才堪堪賣出千餘手而已,接着……又沒了動靜。
甯遠見狀,也渾不在意,沖着工作人員揮了揮手,新的期貨,上市了。
——百善兩月期編号零二。
一萬手……三兩!
嗡!
諸多買賣者再度一陣,越發的傻眼了。
竟是……又跌了一兩銀子!
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三兩,已經逼近我等的成本價了,可以下手!”
有人帶頭:“我倒要看看,他繁昌侯拿什麽砸盤!”
說着走入交易所内:“老夫買兩千手!”
一番交割,便拿着兩千手的票據走了出去。
緊接着,又有數人走入交易所,先後購買,短短片刻内,竟是将一萬手買空了。
一陣安靜。
諸多買賣者已是徹底反應不過來了,恍然如夢。
一些個鋪子掌櫃、行商皆是冷眼而笑。
砸盤?
首先你得有籌碼,有足夠的貨源。
你什麽都沒用,就硬生生搬出一個期貨來,騙誰呢?
然而,就在此時,交易所内,一個牌子再度挂了出來。
——百善兩月期編号零三。
兩萬五千手。
二兩八!
轟!
無形的聲波蔓延,當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