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
售賣三日後的布匹?
布匹……還可以這樣賣?
既然要售賣,現在賣不行嗎?
而且還多了那麽多的規矩,又是每人至少買一手十匹,每次隻可買整倍的手數。
明明可以簡簡單單的交易,爲什麽要增加這麽多的限制條件啊?
許多人都傻眼了。
誰也沒想到,布匹交易所竟是玩了這麽一手,教人看也不透。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這天下的買賣,多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清。
而到了眼前……竟是售賣三日後的布匹!
交易……還能這麽玩?
一些個行商、鋪子掌櫃皆是聚在一起,相互商議着。
原本,在衆人看來,既然布匹交易所帶頭,那繁昌侯也有提價的意味,不出意外的話,價格必定會迎來一波暴漲。
可這新的交易方式一出,一切又都充滿了不确定性。
“三日後,十二兩五啊!”
“也就是說,繁昌侯認爲三日後,布匹的價格應該在十二兩五?”
“而今價格是十二兩,三日後,将會漲到十二兩五嗎?”
一些人瞠目結舌。
漲價嘛,自然是好事,可不知爲何,這價格……漲的很是怪異啊!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當場交易,實時價格如何,一目了然。
可這……三日後的價格,怎麽看?
“大家夥,是否有這種可能,這是一種……未來的買賣!”
“一千匹布并不多,三日後的價格也未必是十二兩五,可能高,也可能低!”
“也就是說,如果當下大家夥買了這三日後的布,盈虧皆有可能!”
聞言,一些人也逐漸會意過來幾分。
好像是這麽回事。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眼前的買賣,而購買這三日後的布,則是未來的買賣,有些許賭的成分。
“是一種有趣的買賣。”
人群中間,王六微微眯着眼,當即拍闆道:“這買賣,咱準備玩一玩,明日開盤,買他十手,一百匹布試一試。”
其餘人也跟着附和。
百匹布,不過千餘兩銀子,就當湊個熱鬧了,順帶着,也了解一下這新玩法。
轉來翌日,早朝。
近些日子來,朝堂讨論最多的是便是那布匹價格一事了,畢竟影響重大。
隻是,這一日的早上,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成立布匹交易所的主要目的在于控制布匹的價格,通過昨日的交易情況來看,似乎一切正常,與那米糧交易所前期的操作手法類似。
至于價格方面,短期内上升些許,倒也無礙。
隻是……那三日後的買賣是怎麽回事?
文武百官都看的懵了。
買賣還可以這麽做?
瘋了吧?
寶座上,弘治皇帝也是怪異不已。
這事……沒法說去!
毫無道理的啊!
他琢磨許久,終于出聲道:“諸位愛卿,如何看待這三日後的買賣啊?”
百官一陣寂靜。
不好看啊!也看不明白!
許久後,王鏊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爲此法……華而不實,應無大用,既然都是交易,一手錢一手貨豈不是更加保險?如此買賣三日後布匹,增加了太多不确定性,不穩妥的!”
弘治皇帝頓了頓,輕輕點頭。
事實上,他大抵也是這般認爲的。
遏制布匹價格,若按照先前的操作方法,首先應該是收集一定的籌碼,跟着通過一系列複雜的拉扯,将布匹價格打下來。
甯遠呢,大概也是這麽做的。
卻是偏偏多了一個看似沒什麽大用的未來的買賣。
又不确定、又不能落袋爲安,怎麽看都沒什麽用啊!
退朝後,弘治皇帝直接吩咐道:“交易所那邊巳時左右開盤,派人盯着,有消息便回報!”
蕭敬應下,出去吩咐了一通。
回來後,他湊前幾分,低聲道:“陛下,西山那邊進了一大部分棉花、羊毛。”
弘治皇帝微微疑惑。
進入大批的棉花、羊毛?
那小子要做什麽?織布嗎?
“廠衛這邊不好太過深入,不過根據猜測,西山那邊好似有意成立織布作坊。”蕭敬解釋道。
“嗯!”
弘治皇帝應了一聲,倒也沒太在意。
而今布匹緊俏,價格暴漲,成立作坊,織布,或也可以賺些銀兩。
另外一邊,布匹交易所。
經過前一日的醞釀,這一日,還未開盤,便吸引了無數人,其中包括買賣者、商人、掌櫃的、以及諸多看熱鬧的百姓。
一直等到巳時開盤,衆人紛紛參與進來,先後交易。
價格也是在轉瞬後,漲到了十二兩三。
與此同時,那三日後的一千匹布,攏共分爲一百手,一手十匹布,也是在片刻内銷售一空。
跟着衆人便等待起來。
這新玩法的布算是買了,然後呢?
就在此間,在旁邊,又一個大盤被擺了出來。
上書四個大字——期貨交易。
衆人多詫異着,仔細思索。
這種新的玩法,對未來的買賣……叫做期貨嗎?
期貨,也可以交易?
那正常的布匹交易是交易,期貨的交易也是交易,增加這樣一個新的玩法,似乎沒什麽必要吧?
說不好聽些,這……大概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啊!
甯遠也未過多解釋,一百手期貨已經進入市場,接下來便等待市場的反應了。
很快,随着布匹的交易,價格繼續攀升,來到了關鍵的節點,十二兩五!
這價格,與那三日後到期的期貨,價格持平。
那麽……在這三日内,價格走向會如何?
就在一些人疑惑之際,交易的價格再度攀升,直接是沖過了十二兩八!
人群中,二三十購買了期貨的人見了,逐漸會意過來。
從眼下來看,十二兩五買的,現在卻是十二兩八,完全可以在此價格将期貨出手啊!
“挂單,賣五手!”人群中,王六走上前去。
很快,期貨的第一單挂了出來。
價格卻是十二兩七,比實時價格低了一錢。
四周衆人面色古怪,仍舊想也不透。
最終有幾個人站了出來,一人買了一手,将這第一賣單給買了下來。
雖然不懂,但這玩法很是怪異,可以嘗試體驗一番。
跟着,期貨這邊的交易大抵暫停下來。
因爲通過眼前這玩法來看,似乎與普通的憑票交易沒什麽區别啊。
王六卻是一陣思索,逐漸發現了其中内在的關鍵。
許久後,他湊前幾分,低聲道:“甯大人,您還認得咱不?”
甯遠點頭:“記得,通商銀行第一個大客戶,山西的行商,有事?”
王六稍微放心,試着道:“咱……也可以賣未來的貨嗎?”
“可以!”
甯遠嚴肅道:“隻不過,需要有擔保人,根據貨品數量的不同,擔保人必須有足夠的信用以及償還能力,如一千匹貨,至少要有知縣、縣丞蓋印作保。”
王六頓時神情大震!
新的路子,來了!
他來不及多想,瘋狂沖了出去。
其餘人皆是不解,卻不知那王六與甯大人說了什麽,爲何突然就跑了?
交易繼續,價格不斷的攀升,到得第二日已經沖破了十三兩五。
又一日,開盤沒多久價格直接沖上了十五兩,卻是停滞下來,購買者漸少,跟着稍微回落。
而就在這個時候,平靜了許久的期貨交易一邊,終于有了動靜。
“王六布一月期,千手,十兩。”
衆人訝異不已,紛紛湊前上去。
卻見王六站在期貨交易處前方,手中拿着一張紙,朗聲誦讀。
“鄙人王六,出售一個月後的布匹,共千手,合一萬匹,售價,十兩。”
“其中擔保人有蔚縣知縣喬燃,廣靈知縣……靈丘知縣……渾源知縣……共十位知縣以及京兆尹大人擔保。”
“鄙人王六,以信譽以及王家祖宅、田地等約十萬兩銀子物品自保,懇請上市交易。”
誦讀完畢,王六看向了甯遠。
甯遠接過諸多文書,象征性看了看道:“以上保證書及田契、地契,真實有效,允許上市!”
話音落下,旁邊有人擡上一面鑼鼓。
王六則是手持鑼槌走過去,咚咚咚,接連敲了三下,以示慶祝。
緊跟着,交易處正式挂牌,開始售賣一個月後的布匹。
四周的百姓見了這一番操作,先是有些茫然。
緊跟着,随着這一個月爲期的期貨開始上市,猛的會意過來,旋即皆駭然欲裂。
尋常人,竟也可以售賣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