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多是窮人,穿的破破爛爛,如冬日的襖子,多是補丁又補丁,四處漏風。
另外一批,多是富貴人家的孩子,穿着打扮得體。
如此,差距便顯現出來。
怎麽辦?
校服!
統一的校服可培養學生們的集體感,提升學校的形象。
最關鍵的是……平等!
大家穿的都一樣了,表面上也就沒有身份低微、高貴一說了。
制作校服是需要銀子的。
這個錢,本應由諸多孩子家長出的,可問題是窮苦家的孩子吃飯都是問題,哪裏還有額外的錢來買校服?
要知道,即便是孩子的衣服,一匹布也就能制作兩三套。
而一匹布大約一兩銀子,平攤下來,一套便要三錢多,于諸多窮苦人家而言,是一筆極大的開支。
“那就送!”甯遠有了決定。
事關孩子們的心裏以及尊嚴,花個幾百兩算不得什麽。
說幹就幹,他直接将沈三叫了過來:“招募一些會裁剪的匠人,成立一個專門制作衣服的作坊。”
哈?
沈三微微錯愕。
他被叫來,本以爲是什麽大事,原來……隻是制作衣服?
隻是……成立衣服作坊……似乎也不是什麽賺錢的買賣啊。
“公子,您有所不知,而今的布匹價格一路高漲,一匹布,已是超過了二兩銀子。”沈三提醒道。
“哦?”
甯遠有些詫異。
布匹價格暴漲?
這事……有些意思啊。
近些年來,南方出現了許多手工業者,乃至于一些小型的作坊。
許多個婦人在家裏沒什麽事做啊,那麽便織布。
織布賣錢,算是一份生計。
從事這個行當的人多了,市場上的布匹自然而然也就增多了,所以,大明是不缺布的,價格也算穩定。
但,那是以前。
而今現狀不一樣了,開海之後,諸多行商出海,主要販賣的便是布料、瓷器、香料等。
出口的布多了,市場自然也就緊俏了,供不應求,故,價格不斷上漲。
再深思下去,這是什麽?
生産力不足啊!
生産力不足怎麽辦?
“有趣了啊,哈哈,終于是等到這一日了。”甯遠喃喃着,笑了出來。
沈三看了看,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布匹價格暴漲,難不成還蘊藏着掙銀子的法子?
織布?
“這制衣作坊要開設的,非但要開設,還要繼續開設一個織布作坊。”
甯遠吩咐道:“你先去組織人手、建設場地,另外……”
說着,他拿出一份草圖:“先去買些布料,按照這個款式制作衣服,就……先制一千套吧!要快,最好日夜趕工。”
用不多少錢。
即便布匹價格上漲,制作一千套也不過需要區區五六百兩銀子而已。
就在當日,沈三行動起來,購買布匹、招募裁縫,一氣呵成。
跟着便是連夜趕工,分批次制作上衣、褲子,最終用時兩日,一千套校服被拉至百善小學。
甯遠将數百名學生集中在草場上,根據班級順序、身高不同,發放衣服。
一開始,諸多孩子還是懵懵的,直至看着手中的校服,才逐漸會意過來。
校長……這是給大家夥發衣服啊!
“這是校服,是學校贈送給大家的,不要錢。”
甯遠高聲道:“另外,日後上學,每日必須穿校服,不穿校服者,不允許入校。”
諸多孩子一陣欣喜,尤其是身上衣服破爛的窮苦孩子,更是喜笑顔開。
衣服啊,新的!
平日裏,一年帶頭大家夥也極難增添一件新衣。
穿的要麽是家裏大孩子剩下的,要麽是縫縫補補湊來的,哪裏敢想新衣服啊!
而現在,學校,免費發放了!
“謝謝校長!”一群孩子歡欣鼓舞。
“好,大家夥現在就去換衣服吧,一刻鍾後操場集合。”
甯遠又看向小新月:“你找一間辦公室換。”
畢竟男女有别,這個時候要特殊對待。
非止如此,學校内甚至還單獨配備了女廁,隻爲小新月一人。
很快,孩子們嘩啦啦的跑回教室換衣服。
雖是與尋常衣服有些差别,卻也無需多教,一看便會。
一刻鍾後,五百餘名孩子整整齊齊的站在操場上,天藍色與白色相間的衣服,與那藍天白雲相得益彰,一眼看去,朝氣蓬勃。
甯遠也是欣慰不已。
看看,這才是學校該有的樣子。
學生,也應該如此!
草長莺飛,風華少年!
“好,放學!”他高聲道。
一個個孩子便跑動起來,背上紅色的“書包”,風風火火的跑出校園。
此時正值黃昏,斜陽打在諸多孩子的身上,配着那寬大的藍白校服,很暖!
而随着一個個孩子離開學校,四散回家,沿路上的諸多百姓也見到了歡快奔跑的年輕孩子,訝異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笑容。
這衣服雖是怪異了些,可是……所有同學都穿同樣的衣服,天真燦爛,真的很好啊!
東林小學。
看着一套新衣服,王鏊等人愣了愣。
雖是不知那甯遠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種方式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我們也制衣服!”王鏊大手一揮。
跟着,兩日後,東林小學的百餘學生也都換上了深色的儒衫,頭戴青色綸巾,亦是有模有樣。
“那百善小學有的,我們也不可落下。”
王鏊很是滿意,跟着,頓了頓,嚴肅幾分:“此一番制衣服,花去了五十兩銀子,卻不知這布匹要漲到什麽時候,聽說江南那邊許多人開始上書,請求朝廷遏制布匹上漲,内閣那邊似乎也很頭疼。”
任何一種物品價格突然暴漲都不是什麽好事,最終受牽連的都是大部分人。
如米糧價格上漲的時候,許多人因此挨餓。
“王公,或可召集所有的老師,商議此事。”楊廷和說道。
王鏊瞬間會意。
東林小學這邊,要做事啊!
布匹價格暴漲,連内閣那邊都頭疼,若東林小學解決了這個麻煩……豈不就将那百善小學給比了下去?
不多時,百餘名名義上的老師被召集至東林小學。
王鏊帶頭,将布匹價格暴漲一事簡單說到了一番,而後教諸多貢生老師商議解決辦法。
也是此間,内閣。
弘治皇帝面色憂愁:“看這趨勢……瘋漲的勢頭怕是遏制不住了。”
布匹價格暴漲,短短數日内,翻了一倍,而且還在上漲中。
到今日,已是漲到了二兩二!
價格暴漲,也就意味着百姓們買不起布。
虧得冬日剛過,若不然面對如此昂貴的價格,天底下不知會有多少人穿不上衣。
也正是因爲看到這種暴漲帶來的弊端,南邊許多知府接連上書,請求朝廷遏制布匹價格。
“朝廷可下一紙行令,卻是未必有效。”劉健歎息道。
價格,不是那麽好遏制的。
尤其是布匹正處于暴漲階段,有利可圖,就算朝廷下令,強行規定一個上限,就能真正限制價格了嗎?
不能!
一個不慎,極容易适得其反,使得價格漲的更高。
無法限制價格,那麽……便隻能任由布匹價格野蠻暴漲?
“暴漲的關鍵在于大量布匹出了海關,賣到其他國去了。”謝遷突然說道。
這是一個解決問題的重要方向。
無法限制價格,限制諸多行商向外售賣布匹還是容易的。
在出口時,直接限制諸多行商可攜帶的布匹的數量!
跟着布匹出口減少,價格也就穩定了。
“陛下,臣以爲或可自兩方面入手。”
李東陽開口道:“其一,朝廷發布告示,告知諸多行商不要坐地起價、亂漲價,其二是簡單限制出口數量。”
弘治皇帝輕輕點頭。
目前來看,怕也隻有這麽做了。
布匹價格暴漲,背後必定有推手,朝廷發布告示,警告推手不要亂漲價。
而簡單限制出口數量,則可在一定程度控制布匹流出。
此法固然對關稅有着一定影響,卻也隻得忍着。
稍微損失一點點稅收,也總比布匹價格瘋漲要好啊!
轉來翌日,早朝。
主要商議的事情自然還是布匹暴漲一事。
有了大的方向,隻要有人提出方略,事情也就大抵可以定下了。
戶部尚書周經提及要告知諸多行商不得胡亂漲價,禮部尚書徐瓊則谏言控制海關,規定出海的行商每次可攜帶的布匹不可超過一定的數量。
簡單商議完畢,弘治皇帝便吩咐内閣拟票。
而就在此間,一道身影站了出來。
“禀陛下,臣以爲……朝廷不應控制布匹價格。”
嗯?
聞言,百官紛紛看了過去,訝異不已。
布匹價格一路瘋漲,态勢吓人,朝廷控制且來不及,好不容易想出這些法子,竟有人提及不必控制價格?
“哦?”
弘治皇帝也不僅側目:“王師傅……何出此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