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旁邊正在擺弄各種細小刀具的談允賢，大概明白了什麽。
這是要……剖腹開膛。
一個活人，将肚子剖開，可還有活路啊？
“怕嗎？”甯遠笑着問。
“有點。”
張娃子誠實的點頭：“以前手腳受傷，嘩啦啦的流血，将肚子剖開，會流更多的血吧。”
甯遠應道：“如果控制得當，隻會流一點點血。”
張娃子用力的抿嘴：“嗯，我相信甯哥哥，其實……就算死我也不怕的，隻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多活些日子，想要讀書，想要幫助那些幫助過我的人，還有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甯遠溫和而笑：“可以的！”
很快，麻藥起了作用。
談允賢用手在闌尾處用力捏了捏，問道：“有沒有疼痛的感覺。”
張娃子搖頭。
談允賢便屏氣凝神，将鋒利的手術刀，輕輕在肚皮上劃了一刀。
肚皮有七層，每一層都需要數刀慢慢劃開。
待得腹腔打開，一枚碩大的“東西”暴露眼前。
自是那闌尾，比之尋常人的闌尾還要大得許多，而且已有了潰爛的迹象。
可想而知，任由這玩意生長下去，用不多久便會将人給“撐”死！
談允賢一手扶着巨大的闌尾，一邊下刀子，輕輕将其割下來，平靜且快速道：“止血鉗！”
甯遠在一旁早就準備好，忙是遞上去，且接過手術刀。
摘除成功，接下來自是處置腹腔的瘀血以及縫合事宜。
甯遠聚精會神，抽空撇了撇張娃子，其臉上冷汗簌簌留下，顯然是疼痛所緻。
可這丫頭……自始至終，竟是半點聲音未出。
好剛強的姑娘！
終于，忙活了将近兩刻鍾，縫合成功。
談允賢和甯遠皆是松了口氣。
手術，大抵成功，接下來就看傷口會不會發炎了。
隻要沒有炎症，恢複如常，這一場手術便是大獲成功。
“接下來，麻藥勁過去後，可能會很痛。”
甯遠囑咐道：“新月，你要忍一忍，不要亂動，一旦傷口崩裂，重則危及生命。”
張娃子艱難的點頭：“甯哥哥放心，我一定可以堅持下來的。”
又過了兩三刻鍾，麻藥勁過去，痛感來襲。
甯遠站在手術室外，眼看着小姑娘疼的不住咬牙，乃至于淚水不斷流落，一陣心疼。
隻因這丫頭身子骨虛弱，爲了安全着想，麻藥便不能再使用了。
又過了一會，似是痛感緩和了幾分，筋疲力盡的小姑娘也逐漸平靜，不知覺間，睡了過去。
甯遠長長的舒了口氣，神色也輕松了幾分。
也是這時，談允賢走來：“恩師，外面那些百姓想要見一見娃子。”
甯遠會意。
可能在諸多百姓看來張新月命不久矣，想要在活着之前看一看這個身世凄涼的小姑娘，留個念想。
“告訴他們，小丫頭正值關鍵時刻，不方便露面。”甯遠吩咐了一嘴。
跟着便有人出去通報了。
又是一日，越來越多的百姓聚攏而來，在春風中悄然等待着。
小張娃子所處關鍵時刻，是不是……不行了啊？
衆人擔憂不已。
雖然大家夥都都知道這病無法治療，可卻都是真心實意的希望這小姑娘多活些時日。
“甯大人，求求您，讓大家夥看看吧。”
“是啊，甯大人，咱還沒見過娃子呢。”
“咱……想留個念想啊！”
諸多圍攏過來的百姓紛紛開口。
甯遠環視衆人，随口道：“大家夥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又是一日，更多的人趕了過來。
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小張娃的病隻會越來越重，到得眼下……怕是離死也不遠了啊。
“甯大人，大家夥隻想看一眼，一眼還不行嗎？”許多人出聲。
“我去看看。”
剛剛趕至百善堂的甯遠走了進去。
此一刻，經過兩日的休養，小丫頭已經被轉移至一級看護室，談允賢正在認真檢查。
“怎樣了？”甯遠問。
“恢複正常，沒什麽大礙了，再休養幾日，應該就可以正常活動。”談允賢笑道。
“好！”
甯遠點頭，心間一顆大石落地，俯身下去：“新月，那些爲你捐款的恩人們就在外面，你想看一看他們嗎？”
小姑娘本有些萎靡的神色忽的提起幾分精神：“嗯，想！”
“好，那我們就出去看看。”
甯遠取來一個簡單的輪椅，将小丫頭放上去，帶上口罩、蓋上薄被，緩緩推至外面。
“咕噜噜……”
轱辘碾壓地面的聲音自百善堂傳來，諸多百姓皆是擡眼看去，滿懷期待。
終于，千呼萬喚之下，兩道身影浮現在衆人眼前。
此一刻，朝陽升起，溫暖的日光打在那虛弱的小姑娘的臉上，頓時令人心底一顫。
這……難道真的不行了嗎？
她才六歲啊！
吃了那麽多苦，終究……還是沒熬過這一劫嗎？
“諸位！”
甯遠朗聲開口：“本官知道大家十分關心張娃子，現在可以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張娃子的病，基本治愈了，接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休養。”
嗯？
聞言，場下一陣寂靜，一個個的臉上皆是茫然不已。
方才，甯大人說什麽？
治好了？
縮腳腸痛，這一絕症，治好了？
那諸多老醫師不是說過，這病，無法徹底治療嗎？
竟然……隻好了？
“大人……您……沒有玩笑？”有人不敢置信的問。
“你什麽時候見過本官開這種玩笑？”甯遠淡淡道。
又是一陣寂靜。
緊跟着，有兩名老者踏前幾步，有些激動道：“甯大人，可否容許草民爲張娃子把脈？”
甯遠退後兩步，攤手道：“請便！”
很快，兩名老醫師上前，一人握着一隻手腕，認真把脈，跟着，二人又換了位置，換了手，繼續把脈。
“脈象有些虛弱，但很平穩！”
“沒錯，老夫也以爲如是！”
兩名老醫師先後開口。
聞言，圍攏過來的數千人頓時眼眶泛紅，忍不住的激動着、興奮着、欣喜着。
張娃子的絕症，隻好啦！
好啦！
這孩子，可以繼續活下去了！
真好啊！
一個個看着好張娃子，面帶微笑，卻已淚流滿面。
感覺就像是自家孩子自危險絕境環生一般。
不多時，消息傳開。
張娃子的縮腳腸痛，治好了，一時間，偌大京城，諸多百姓，無不爲之歡喜。
朝堂之間，一些個百官自也是跟着開心的。
可與此同時，也有人驚駭不已。
那百善堂……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啊！
竟是連這等絕症都可以治？
要知道，這種病自千古以來都是不可醫治的，尤其是病重者，隻得等死。
而今……竟是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