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啊!
要知道,東林小學的設立,本就是爲了針對那百善小學的。
再深遠而言,則是代表着傳統的儒家文化與那所謂的新學的争鋒。
結果……輸了!
怎麽就輸了呢?
“完了完了,這下麻煩了。”
“所謂的新學大勝,也就意味着傳統的儒家教學不行啊,如此下去,天底下哪裏還有我等讀書人的地兒啊!”
“科舉……難道真的要改制了嗎?”
“短期來說,不一定,可長期來看,很麻煩,傳統儒學不如新學啊!”
“會不會是那繁昌侯舞弊?”
“據說是皇帝陛下出的題,理應不會。”
一些個人讨論着,驚駭不已。
沒人能預料到,本勝券在握的東林小學,竟是輸的這麽幹脆。
就像是兩個人打架似的,一個人被另外一人按在地上打,甚至沒有還手之力。
如此下去,新學必将逐漸盛烈,名揚四方。
再往後,當那些在東林小學學習的泥腿子們成長起來……同樣參加科舉嗎?
而今天下雖說戶籍制度已不是那般嚴禁,可若天下所有泥腿子都可以讀書,傳統的儒家子弟又将何去何從?
另外一邊,楊家府邸。
楊廷和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臉色寂然,食欲不振。
他與費宏聯手,又将王鏊拉進來,成立東林小學,爲的便是替傳統儒學争一口氣。
卻不想……輸了!
本十拿九穩的事兒,輸了!
那麽也就意味着,他楊廷和、費宏以及王鏊,都将成爲傳統儒學的……罪人!
自此後,名聲……臭啦!爛啦!
遙想他楊廷和十二歲中舉,成爲大明開國以來乃至于史上最年輕的舉人,一路順風順水,未來更是可能成爲帝師,官拜内閣大學士,前途遠大。
而今……沒啦!
都沒啦!
“老爺,莫要難過了。”
夫人黃氏柔聲安慰道:“您的用意也是好的,是想爲天下讀書人争一争,最起碼,您站出來了啊。”
楊廷和煩悶的擺了擺手:“老夫無礙,慎兒怎樣了?”
黃氏又是一臉的愁苦:“仍舊是老樣子,将自己憋在屋子裏,寫寫畫畫,嘴裏叨叨個不停,老爺,咱家慎兒是不是……完了?真的……瘋了嗎?”
言語之間,淚水已是滾落下來。
楊廷和暗暗咬牙,又是一陣無奈。
他名聲臭了,自家兒子又瘋癫了。
這楊家……哪裏還有半點希望了啊?
啊?
想了想,他隻得起身,來到後院楊慎的房間,推開門,便見自家兒子披頭散發,胡茬肆意,眼神怔怔。
再看,桌面上則是一大堆紙張,上面畫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
楊廷和不禁一陣心痛。
這樣子……可不就是徹底瘋了?
“兒……”
他紅着眼,艱難出聲:“兒,醒醒,飯菜都準備好了,咱爺倆喝點,你不是喜歡喝百善鋪子的啤酒嗎?爹又教人買了幾大桶,随便喝,走。”
楊慎卻宛如沒聽到一般,眉頭緊鎖,旋即眼綻精光,立刻提起筆,寫寫畫畫。
楊廷和見狀,不禁老淚縱橫:“兒啊,你醒醒好不好,爹求了你了!”
楊慎手下動作這才慢了幾分,扭頭看了看:“爹,您這是作甚?”
楊廷和一喜:“兒,走,吃飯了,喝點。”
眼見自家老得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楊慎也是無奈,便點了點頭。
很快,父子二人來到廳堂間,飯菜早已準備好,黃氏還特地爲父子二人到了兩大碗酒。
簡單吃了些東西後,酒桌上,僅剩父子二人。
楊廷和大口喝了一碗啤酒,悲從中來:“兒啊,爹……輸了。”
“那百善小學的數算太厲害了,也不知自哪裏找來的狗老師,名聲不顯,卻是教出了九十三分的學生,狗東西,哎……”
他一陣歎息:“完了,爹啊,輸的一塌糊塗,日後,也将聲名狼藉,完啦!”
旁邊,楊慎聽了聽,有些心虛。
他甚至在想,這事若是被老爹知道了,怕不是要被打死!
不行了,時間緊迫,得抓緊鑽研學習了!
好歹考個進士将功補過啊!
如是想着,他擡起酒碗:“爹,喝吧,都在酒裏。”
楊廷和便也跟着大口喝酒,而後,怔了怔,嚴肅幾分。
“吾兒,還記得爹以前與你說的事吧?”
他認真道:“此一番,不必科舉了,競争太大,且不說東林小學的康海、孫清、李廷相等人,那百善小學的數算老師也不簡單,應該也是舉人,面對這麽多才子,你極難考出好名次,甚至未必能中。”
楊慎越發的心虛,随口答應着,又道:“喝酒喝酒,都在酒裏。”
此一夜,楊廷和大醉。
楊慎将其扶回房間,又開始琢磨起來。
時光悠悠,京城的商人逐漸少了,可氣氛卻是越發的喜氣。
大街小巷上,挂滿了大紅燈籠。
孩兒們穿着新衣,吃着糖葫蘆,四處奔跑着玩耍。
大人們則是在各個鋪子購買年貨,人潮人海中,一場大雪,如約而至。
鵝毛灑人間,白了一片天。
京城的内外城,卻是熱鬧不減,歡天喜地,走親訪友,推杯換盞。
“砰……”
“啪……”
璀璨煙火中,大明迎來了新的一年。
弘治十五年,壬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