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甯遠也一直準備着。
先前，對于科舉改制一事，他争了那麽一争，而今雖是沒了動靜，卻是一直被人惦記着。
隻是聽到有人彈劾物理學院以及海政司，他卻是有些詫異。
不出意外，彈劾張永與徐經，皆應與海賊之事有關。
而今租賃濠鏡一事尚未定性，賊人未平，直接就開始搞事了？
“有些意思……”
按下心思，他展開第一份奏疏。
是都察院右副都禦使楊谧上奏的，這上面提及物理學院費用甚多，甚至前兩個月達到了八萬兩。
而就是花了這麽多銀子，卻半點成效沒有。
賊人肆虐海上，佛郎機炮對着大鵬所城一頓狂轟濫炸，物理學院這邊竟是連一門有用的火炮都研發不出來。
那些銀子都用去做什麽了？
當徹查！
“這帽子扣的好啊，隻是……”
甯遠笑了笑道：“陛下，研究火炮應該是兵仗局還有神機營的事兒吧，跟物理學院沒什麽關系。”
弘治皇帝點頭：“是啊。”
甯遠：“……”
這便是明着搞事了。
因爲……兵仗局也是歸張永管的。
你說研究火炮跟物理學院沒關系？好，那麽便追究兵仗局的責任，到頭來，最終受害的還是張永。
而若說物理學院有責任呢，那就要徹查，張永仍舊可能遭殃。
這是直接針對張永。
頓了頓，甯遠展開另外一份彈劾奏疏。
好家夥，也是楊谧上奏的。
這上面提及，海政司乃是朝廷重要之所在，四方海關理應嚴加防範，今賊人猖獗，侵襲多出海岸與港口，乃是海政司的巨大失職，當嚴懲。
“真不要臉啊……”甯遠喃喃着。
賊人襲擾海岸與港口，那是四方水師的失職，跟海政幹系不大。
當然，一定要說的話，諸多港口是海政司管理的，港口被襲，海政司也确實有着一定的責任，卻是不大。
連朝廷以及四方水師都無可奈何，你指望一個港口管理機構抵禦賊人？
“知道朕爲何将這兩份奏疏給你看嗎？”弘治皇帝突然問。
“知道的。”
甯遠點頭。
還不就是想搞張永和徐經，剪除他在朝堂上面的人力。
跟着再将通商司的唐寅、道路司的劉能搞走，他甯遠在朝堂之上也就沒什麽人了。
“你準備怎麽做。”弘治皇帝問。
“什麽都做不了啊。”
甯遠苦笑：“走一步算一步吧。”
弘治皇帝側目：“那麽，科舉改制就放下了？”
甯遠想了想：“算是吧。”
弘治皇帝看了看，頓時大笑起來：“放下便好，哈哈，抹幹淨皮鼓，才不怕被人指指點點。”
甯遠會意。
所謂的沒擦幹淨皮鼓，指的自然是物理學院以及海政司被人彈劾一事，陛下這是提點他日後做事，包括科舉改制等，要嚴密謹慎一些，别留下漏洞，給人鑽了。
隻是……所謂的漏洞，當真是漏洞嗎？
甯遠嘴角牽起一抹笑容。
又坐了片刻，弘治皇帝離開了，甯遠也起身，朝着物理學院走去。
回來這麽多天了，想來，火炮的趕制，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來到物理學院，張永正帶着一些人忙碌着，一個個聚精會神，倒騰着兩尺左右的活噻裝置，研究來研究去。
“怎樣了？”甯遠打斷了沉迷其中的張永。
“啊？爹，您來了，您稍等，馬上就好。”
張永甚至不顧見禮了，拿着小毛筆，瘋狂的畫畫寫寫，足足過去兩刻鍾，這才長出一口氣，放下毛筆。
甯遠看了看道：“進程不錯？”
張永搖頭：“又遇到難題了，蒸汽一直推動連杆也不行，會炸缸，還要考慮出氣的問題，可如果出氣多了，推力就會不夠，導緻停頓下來。”
甯遠點頭。
科學的進步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發現其原理。
當下，張永所提的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涉及到了慣性。
蒸汽需要進進出出，中間會有一個平衡點，導緻連杆停頓。
怎麽解決呢？
飛輪！
一個巨大的旋轉的飛輪，利用飛輪轉動間的慣性帶動連杆，使得活噻裝置不斷往複運動。
後世的農用四輪車一側的巨大飛輪，也正是此原理。
“不着急，慢慢來！”
甯遠說了一嘴，旋即問道：“你們如此研究蒸汽，火炮呢？沒有造嗎？”
張永搖頭：“造了，我們分組的，蒸汽組與火炮組，火炮簡單的，此刻應該正在煉制，幹爹您來……”
二人走了約半刻鍾，來到冶煉處，太子朱厚照竟然也在。
“咦，老甯，你來了，哈哈，剛好，本宮的神武大炮即将煉制完成，等會咱們一起去開一炮。”朱厚照一臉興奮。
“唔……”
甯遠愣了愣：“殿下，您經常往這邊跑嗎？”
朱厚照搖頭：“也不是，偶爾走一走，學一學新的東西，說到新東西，張永這狗東西确實提點了本宮，越大越好啊，哈哈哈，等下，老甯你絕對大吃一驚。”
甯遠已是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每當太子殿下這般興沖沖的樣子……估摸着是沒什麽好事。
他不由得道：“殿下，物理學院這邊最近用的銀子多了一些，您造這炮……不是特别大吧？三千斤？五千斤？”
朱厚照神秘一笑：“嘿嘿，等會你就知道了，保準給你個大驚喜！”
甯遠：“……”
怕不是驚吓！
他一臉呆滞，半天後也隻得聳肩。
造吧！
說不得能看到當今火炮的一個極限。
終于，又等了半個時辰，鍛造完畢。
朱厚照神秘兮兮道：“老甯，組裝好了，期待嗎？激動嗎？哈哈哈，來，看吧！”
說着，扯下一塊巨大的紅布。
嘩！
登時，甯遠不自覺的瞪大眼，嘴巴半張，已是驚住了。
在他眼前，是一個碩大無朋的巨物，長，将近三丈，直徑，近二尺，成墨黑色，炮尾處相對粗一些，呈紡錘狀。
隻是看着，便教人心底生寒。
“這……殿下，這炮……用鐵多少？”甯遠側目。
“這個數……”朱厚照比出三根指頭。
嘶！
甯遠倒抽涼氣。
好家夥，三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