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面色不定。
北邊的事情剛剛穩定下來,南邊又起了事。
大明的多個商船被賊人所劫持,并且索要贖金。
這事看起來似乎不大,卻耐人尋味。
因爲,根據消息來看,極可能與佛郎機有關。
“有點麻煩啊!”弘治皇帝歎息,跟着簡單講述了一下南邊發生的事情。
這佛郎機在西邊,極遠的地方,距離大明足有數萬裏之遙。
大明,本是這天下的中心之國,疆域廣袤,而自諸多史書以及使臣的反應來看,那佛郎機并不是什麽大國,于大明而言,說是蕞爾小國也不爲過。
不過,就是這樣的小國,卻給大明帶來了極大的威脅。
此一點自那瓦剌的佛郎機火炮以及火槍便可管中窺豹,人家的火器,并不弱于大明,若非先前甯遠有熱氣球,突然襲擊,瓦剌也不是那麽容易打的。
三位閣老也是嚴肅起來。
南邊出現的賊人,與佛郎機有關嗎?
這……還真不好輕易打了!
“或應探明情況再說。”劉健開口。
若當真與佛郎機有關,以當下大明與佛郎機的交往來看,肯定是申饬一番,而後,再琢磨剿賊等事宜。
畢竟涉及大明顔面,不能輕易了事,卻也要有個先後順序。
“先去問問那佛郎機的使臣利馬,再派人去南邊查一查,務必要弄清楚。”
弘治皇帝吩咐,一陣憂心。
這裏面涉及了另外一個問題,賊人,可是在海上四處晃蕩的!
而大明這邊水師……幾乎沒什麽戰力,真要動手的話,大明未必有優勢。
而今四方大興,海上貿易注定會越發繁榮。
大明若無法将水師戰力培育起來,日後必定會處處受鉗,屆時,諸多行商出海危險,便不敢出海,商人們不出海了……那哪裏收關稅去?
要知道,諸多關稅已成了當下大明最大的支柱,一年千餘萬兩銀子啊!
“可恨!”
“朕……真是越想越氣!”
“好端端的,那狗東西燒什麽海圖呢?”
“沒有航海圖,造船圖,即便富有四海,還不是隻能龜縮着?”
弘治皇帝自語一般。
三位閣老看了看,沒敢作聲。
這罵的是那劉大夏。
當年三寶太監鄭和七次下西洋,諸多海航技術幾乎是當世第一,結果……諸多海圖資料被燒毀了。
弘治皇帝面色深沉:“水師不興,即便大明再強大,也終究是個饑腸辘辘的高個子、瘦子,一旦斷了四海的這口糧食,就會餓死啊!”
三位閣老默然,稍作思考,又有些驚恐。
是啊,大明确實強了,可朝廷而今最大的收入卻是來源于四海關稅。
如若沒有足夠強大的水師,四海便不穩,甚至可能回到先前龜縮的狀态。
而一旦沒了這一大筆銀子的收入……後果,不敢想象。
“陛下,發展水師,雖遲未晚,或可自各部以及民間尋找能工巧匠,繼續造船、研究航海術。”劉健嚴肅說道。
這事,相當重要,甚至比北方的事情還要重數倍,關乎整個大明的安全。
“安排下去吧。”
弘治皇帝說了一嘴,有些煩悶似的離開了。
也是這時,外城處,十餘人,衣着不整,蓬頭垢面,如褴褛乞丐一般,緩緩走了過來。
中午十分的陽光正好,一隊隊行商熱火朝廷的準備着,又有人繼續出發向北,隊伍的人數不定,少的隻有十幾人,多的則數百、上千。
這些人風風火火,精神勃發,乃至于有些興奮。
相貌上,各自不同,衣着不同,卻唯有一點,在這陽光底下,顯得格外的刺眼。
包!
牛皮包!
幾乎所有帶頭的行商,在腋下,都夾個一個牛皮包,一臉的傲然,就仿佛有了這個包此行北上就安全無虞了似的。
“包啊……”
走來的十餘人都看的定住了,神色怔怔,整個腦子都恍惚了。
遙想一些時日前,他們,也曾這般鬥志滿滿的北上,而後……被劫持了,幾乎每個人都掏出了大半的家财。
而當時,那劉員外等人走在他們前面,就是因爲一個包,安然無恙的經過了危險地帶。
想想……便是無盡辛酸淚啊!
若當初他們也有這麽一個包……
“咣當!”
其中一人暈倒在地上,其餘人等又仿佛沒看見似的,沒有理會。
陳玉勝,狗東西!
不知多久,城内有人趕來,将陳玉勝擡走了,送入一座府邸之中。
昏迷之間,陳玉勝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墜入無邊深淵,怎麽也無法掙脫,就在即将死亡之際,他猛的抽了一大口氣,豁然起身,一臉的驚悚。
回神過來,他才開始打探房間,很靜谧,諸多物件,擺放整齊。
“醒了?”
桌子旁,一名男子随意開口:“好好療養吧,養好再回去蘇州府。”
陳玉勝顫顫起身,而後噗通跪地,潸然淚下:“楊大人……虧啦,此一番,我我……險些再也見不到您啊……”
都察院右副都禦史楊谧沉聲道:“朵顔三衛本打算煽風點火,以此坑害甯遠,卻被一條高速公路給鎮住了,一群慫貨。”
“不過這事沒完,奸佞小人,想要戕害我大明萬千學子,簡直做夢。”
“内閣那邊不好出聲,六部九卿也不敢說話,我楊谧卻是看不得的,此番若能真正阻止甯遠那狗東西,我楊谧當名留青史,受萬人敬仰!”
“不過那甯遠勢大,先緩一緩,過一陣子,老夫教他認識認識,什麽才是讀書人。”
聽着這一番言語,陳玉勝也老實下去,垂着頭,半天沒敢出聲。
不多時,楊谧離開了。
陳玉勝吃了些東西,左右無聊,便上街走了走,在經過一處百善鋪子時,他不由得站定腳步。
此一刻,百善鋪子仍舊是火熱的,非是諸多行商,連帶着許多百姓也都跑過去湊熱鬧,一個個對牛皮包品頭論足,聊的津津有味。
“看吧,這是手提包,比之前用的褡裢好用多了,裏面可以放筆墨紙硯,以及書籍、冊子什麽的。”
“看咱這個,這是錢包,雖是小了些,卻也可以夾着。”
“呀,那是李家的馬車,李家老夫人也來買包了。”
“要說來,那些個婦人更加喜歡包包,聽百善鋪子内部的消息說,日後将會推出更多的款式,許多個婦人都翹首以盼呢……”
言語聲聲。
陳玉勝僵愣在原地,又是一陣戚戚然。
某個狗東西随便搞了個包,無數人瘋搶,掙了許多銀子。
而他這邊……卻是搭進去十餘萬兩銀子啊!
“别傷心!以後還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要适應。”
突然,旁邊響起一道聲音。
陳玉勝擡頭看去,面色一僵:“甯大人,可是好風光。”
甯遠笑了笑:“買個包?”
陳玉勝氣的想罵人,幹脆轉身而去。
不多時,朱厚照自百善鋪子走了出來,有些好奇道:“誰啊?”
甯遠道:“一個倒黴蛋,哈哈,殿下鑽研的咋樣了?”
朱厚照頓時一臉興奮:“本宮終于明白了這條賺錢路子,利用名人效應,可以大賺一筆,等着看吧,你再回來的時候,本宮的新鋪子也會開起來,到時候咱倆……三七分賬。”
二人準備一起做奢侈品生意。
什麽是奢侈品呢?
東西好不好都是次要的,主要要有名氣!
名氣大了,随意一個簽名字,都能賣出可怕的高價。
也正是發現了這一點,二人簡單商量了一番,就準備開幹。
“殿下加油!”甯遠笑道。
“必須的,這事必成。”
朱厚照十分自信:“什麽時候出發?那米魯估摸着快生了,狗東西,你也真會玩啊,聽說你與那圖魯勒圖還有事?”
甯遠忙擺手:“沒有的事,莫亂說莫亂說,公主殿下聽了會不高興的,至于出發日期,應該就在這幾天了,北邊的事情定下來才能走。”
朱厚照側目。
北邊還有事嗎?
而今北邊大熱,諸多行商前赴後繼,朵顔三衛也老實了,還有事?
就在此間,一行數人的隊伍匆匆趕來,見了甯遠,遞上一份心間:“甯大人,北邊的信。”
甯遠展開來看,面色一喜。
“走吧,殿下,爲陛下賀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