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來勢太快,以至于許多人甚至未反應過來。
而後,一些人想着想着,突然發現……經此之後,那甯遠好像是屁事都沒有了。
你說他勾結賊人?
嘿,那小子非但沒有收斂,反而還能借此機會售賣了一大批牛皮包。
而後呢?
籌錢修路!
表面上看,這兩件事情似乎沒有關系,可實際上,自籌錢開始,已基本洗清了與賊人勾結的嫌疑。
“大道至簡啊!”
有人歎息,越想越是心驚。
修路,本不是什麽新鮮事。
可就因北邊修路事宜,似乎,先前困擾朝廷的諸多問題,已迎刃而解。
至于修路是否是賠本買賣等……那小子已然集結了數百萬兩銀子,是否虧損,跟朝廷好像也沒什麽關系啊。
“已經有很多行商重新出發了!”
有人彙報。
“什麽,那些人不怕嗎?走,去看看。”
一些大員來到外城,便見諸多行商已然打起大旗,在前面,是諸多帶頭的行商,一個個腋下夾着牛皮包包,一臉的……傲然!
許多人傻眼!
先前,這些人興奮沖沖,準備去北方撿錢。
結果因爲北邊出了賊人,都被吓的停下腳步,大部分又返回京城。
而現在呢……百餘夥行商,宛如商量好一般,聯袂而行,非但沒有半點懼怕之意,反而還躊躇滿志。
這……隻是因爲修建高速公路一事?
“諸位兄弟,北邊大熱,遍地黃金!”
“之前我等被一些事情耽擱了,現在,務必要加緊趕路。”
“沒錯,朵顔三衛的阿兒乞蠻已然入股高速公路,肯定會幫助我等的,再加上我等皆持有牛皮包,想來,那些賊人是不敢亂動我等的!”
“兄弟們,滿飲此杯酒!”
“爲大明賀!爲北方高速賀!爲我等滿載而歸賀!”
諸多行商聚攏一起,如“會師”一般,威風凜凜!
一些個暗中的大員心底戚戚然。
這些行商,竟當真不怕!
隻是修建一條高速公路的威力……竟這般大?
許多人茫然。
也是這時,内閣之中。
得知消息的三位閣老一陣愣神,半天沒反應過來。
修建北方高速、諸多行商入股,阿兒乞蠻入股,宮裏入股,諸多行商會師……這種種消息,皆如悶雷一般,震響三人心間。
修路,當然不是什麽稀奇事。
可在這背後,影響卻是相當大的!
“今日,陛下動怒,便與此事有關啊!”
謝遷面色深沉。
午朝的時候,陛下重新提及北方的治理一事,且要求百官皆要上書一份,談論此事解決之法。
原本,他們三個還一陣爲難。
因爲先前的諸多方略都被否定了。
那麽,更好的解決辦法是什麽呢?
甯遠已給出了答案!
——修路!
簡簡單單,甚至看起來微不足道!
可就是這麽一件事情,一日之間,竟是吸了數百萬兩的銀子,堪稱恐怖!
那些行商都瘋了嗎?
恰恰相反,諸多行商非但不傻,還格外的精明。
最起碼在做生意的角度來看,滿朝文武,未必比這些人強幾分。
諸多行商認可了北方修路一事,就意味着……修路,可能有利可圖!
三位閣老不禁茫然。
“一開始,在對于北邊的事情方面,甯遠便建議修建高速公路……”劉健一聲歎息。
兜兜轉轉,問題,又回到了那個原點,回到了先前經過多次讨論、論證之後,他們并不贊同的要點上面。
“修路容易,可日後的養護成本極大啊!”
李東陽不解似的說道。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夏天還好,若到了冬天……單單是清理積雪就要無數的人力物力,這……那些行商就不怕虧本嗎?
再者,修建了這條路之後,北方,當真就安定了嗎?
事實已給出了答案。
連帶着那阿兒乞蠻都入股了,可想而知,北方是否會安全。
“我等……可能是老了啊!”劉健喃喃自語,一陣無力。
事情突發,教人猝不及防。
原本,當朝局勢明明還在針對甯遠,可在這一日之間,全然逆轉,好像……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現在,當然可以繼續追究甯遠與賊人牽連,卻未必有用了。
修路,爲的是什麽?
爲的是北方安定,爲的是交通更加快捷方便。
而這,本身就解決了北方不安一事。
如若那甯遠當真與賊人有牽連,又何必會想方設法的去安定北方呢?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無形之間,諸多問題,迎刃而解。
那麽……這豈不也同時證明了他們這些老家夥能力不足之處?
不多時,弘治皇帝趕來,沉寂許久後,直接道:“朕,昨日喝多了,住在了公主府。”
三位閣老:“……”
他們垂着頭,沒敢接話。
“同時,朕也見識了許多啊!”
弘治皇帝微微眯着眼:“北方之問題所在,非在于治,而在于人心啊!治理難嘛,當然是不簡單的,可朝廷這邊卻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市場!”
“先前,朝廷這邊總想着如何如何治理,想出了諸多法子,卻未必有用。”
“那麽,如何治理呢?”
“放任自流,讓市場自行去解決問題。”
言語之間,又是感慨萬千。
這也是他昨日大爲觸動的原因。
朝堂百官,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不應該修建高速公路,因爲成本巨大,且每年的養護費用極大,将會面臨虧損問題。
甚至包括他自己,先前,也是這般想的。
結果呢?
那諸多行商聯合起來,竟是一緻要求修建高速公路。
這,便是認知的偏差。
朝廷這邊,無論考慮任何事情,首先考慮的便是大局,跟着才是具體的治理細節,比如先前商議好的諸多治理北方的方略,當真有用嗎?
未必!
可市場抉擇出來的東西,那是絕對有用的!
又如向北方遷移百姓,這事,可能無論朝廷如何動員都未必有用,可如果諸多行商參與其中,許以一定的利益,百姓們甚至會搶着去。
這,便是由市場來決定、導向的北方經濟!
比之朝廷強行幹擾,效率上,可能多出了數倍。
而也正是因爲發現了這一點,他才會感慨不已。
“那王守仁的學問是極好的,知行合一,看吧,朝廷百官,甚至包括朕,可又知道北方的具體情況?知且不知,又何提治理啊?”弘治皇帝自語一般。
三位閣老相視一眼,許久沒有言語。
那王守仁可是儒家子弟,卻是拜師甯遠一個武人,這裏面的問題……有點多啊。
無論如何,最起碼近期内,朝堂之間,卻是不能再提甯遠之問題,即便甯遠所要做的事是觸動天下讀書人的飯碗!
北方修建高速公路,一事傳出,偌大朝堂,一片既然。
許多人都在觀望。
因爲這事關系到甯遠!
如若沒事也就罷了,若仍舊有事,那便說明哪怕修建高速公路,爲未必能保證北方的安全。
兩三日過去,一批又一批的行商北上,而後……沒事!
沒事!
近百批次的行商,竟是無一人出事!
要知道,北方可是有賊人的啊!
結果,因爲牛皮包與修建高速的事宜……賊人沒了!
“甯狗這一招,看似無關緊要,卻是治根了!”暗中,有人言語。
“不錯,連那阿兒乞蠻都參股了高速公路,不可想!”
“難不成,就治不了他了嗎?”
“内閣那邊有消息傳來,陛下提及了王守仁,這事……怕也隻能暫時停滞了!”
一些人商量着,多是無奈歎息。
因爲,已無法繼續針對甯遠,甚至包括甯遠與賊人牽連一事,也不可再提。
又過了兩三日,開工破土,北方高速開始修建。
這一條剛剛開始修建的高速公路,鎮住了北方!
甯遠見狀,倒也放心下來,準備南行。
米魯馬上就要生了,必須要盡快趕過去啊。
而就在這時,一封急報傳旨内閣,跟着,滿朝又開始擔心起來。
弘治皇帝也不客氣,直接開口問:“三位師傅,此事……如何處置啊?”
南邊,出事了!
在開海禁之後,諸多行商先後出海經商,給朝廷帶來了諸多的利潤。
可現在,一些個行商出海後,先後遭到了劫持,連人帶貨,血本無歸!
“打!”
最先開口的是謝遷:“必須打,這不是欺負人嗎?連我大明的商船都敢劫,誰給他們的臉?”
弘治皇帝:“……”
他愣了愣。
要知道,曆來這謝遷都是十分的穩妥且智謀十足的,怎地突然之間如此沖動?
而後,他看向了劉健。
“這……老臣覺得……也可以打!”劉健臉不紅心不跳。
“臣也覺得可以打……”李東陽悠悠道。
“……”
弘治皇帝喉嚨湧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連敵人是誰尚且不知道,這……就要開戰了?
傳言中,可是與佛郎機有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