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得填飽肚子啊!”
“我汪某,雖爲鄉紳,卻也知道大家夥的生活不易,一年到頭,除了佃租,連果腹都難。”
“現在,不一樣了!”
“蔚縣,王員外,王老爺子在京城讨了一分工,需要人手,隻要大家願意,每個月便可賺取三百五十個大子。”
汪東棟激情飽滿,連帶着都快被自己感動了。
聽聽這話,幹系十餘萬百姓的生計,這是一次多麽偉大的講說啊!
而後,他笑着看向王希霸。
王希霸也笑着,斜瞥汪東棟一眼,暗罵狗東西,什麽都不做,便在中間抽了五十文錢?
要不要臉啊?
老夫都不敢這麽幹!
汪東棟則低聲道:“老爺子,一杆子買賣,咱幫你招多少人,你給咱多少。”
“可以,那就多謝賢侄了。”王希霸嘴唇蠕動。
招一人抽取五十文,一萬人便是五百兩了。
這狗東西什麽都不做,随随便便入手千餘兩,簡直比搶錢還快。
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快速拉攏人手,奔赴北方,他也就不在意這點小事了。
汪東棟一臉謙虛:“您老客氣了,都是一家人,無需這般客氣。”
也是這時,下側。
十餘萬百姓聞言,一陣轟動。
果然,三百五十個大子啊!
隻要稍稍努力,年景再稍微好一些,一家子完全可以填飽肚子,徹底告别過去那半飽的日子。
“不止如此!”
汪東棟持大喇叭高喊:“如若第一個月做的好,第二個月工錢便可以漲五十文,至四百文,也就是四錢!”
轟!
諸多百姓,險些炸鍋。
能得到這份生計就已然很好了,卻不想,還有驚喜!
“好,下面,請王老爺子與大家說兩句。”汪東棟将大喇叭遞給王希霸。
王希霸則是清了清嗓子。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今日,我王某人來此,不爲别的,隻爲給大家夥增添一份生計。”
“遙想前幾個月,蔚縣地崩,是繁昌侯甯大人帶領我等走出苦難!”
“是甯大人,教誨我王某人,做人,要心存善念,于是,我王某人來了。”
相比于汪東棟扯着嗓門喊,他的底氣十足,仿佛沒怎麽用力,聲音便已傳四方。
下方,諸多百姓愣了愣,旋即異口同聲:“甯大人千歲!”
跟着便是最緊要的環節,選人!
年紀太小、太老的不要,以青壯爲主,跟着又選了一些洗衣做飯的婦人,攏共三萬人!
“大家夥準備一番,明日出發!”
王希霸吩咐,旋即暗歎一聲。
按照這趨勢比對,蔚縣那邊估摸着也就能選兩萬人,加上這三萬,才五萬。
還不夠!
于是,就在當天,他直接奔赴靈丘,如廣靈一般,挑選了三萬人。
三個縣,共選八萬人!
“馬馬虎虎,湊合吧!”
王希霸計算着。
路途遙遠,肯定是要長途跋涉的,而他們這些人肯定不能如将士那般備用糧草,所以吃食都要提前準備,中途再補充一次兩次,抵達大嫩問題不大。
“大嫩,老夫來了!”王希霸憧憬與激動。
也是這時,京城。
回到家的劉健并沒有直接入宮,而是在家休整了一日。
他生病了。
在這炎炎夏日,染了風寒。
直至第二日,他才帶着病,入宮觐見。
沿途之上,百官見了,皆是恭喜賀喜等言語,那一個個字眼,刺的他心裏隐隐作痛。
前幾日,一路西行,百官皆以爲他将馬到成功,而今回來,還未等他奏明陛下,便提前恭賀,實在是……丢人呐!
活了幾十年,兢兢業業一輩子,這一次,老臉算是丢光了。
終于,來到内閣。
弘治皇帝、謝遷、李東陽三人皆在。
劉健二話不說,直接跪在地上,以頭嗆地:“老臣劉健,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治皇帝忙開口:“愛卿無須多禮,快快請起。”
然而,劉健卻是動也不動,通紅的眼睛一瞬間流落淚水。
“老臣……于英宗皇帝天順四年登進士第,蒙憲宗皇帝及陛下不棄,委以重任,臣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然……臣已老邁昏昏,凡事種種,力有不逮,愧對皇恩,臣……請乞骸骨,萬請陛下恩準!”
言語之間,已是哭噎出聲。
前面,弘治皇帝愣了愣,一時間沒回神過來,轉而看向李東陽與謝遷。
李東陽二人也懵了。
這……又怎麽了啊?
近來,似乎也沒什麽大事吧?
好端端的,何以回來便要緻仕啊?
“劉公,您……這是何故啊?”李東陽忙開口。
地上,劉健卻是沒有回應,身軀不住的顫抖着。
弘治皇帝坐不住了,忙起身,走上跟前,雙手攙扶:“劉師傅,快快請起!”
劉健仍舊不動:“吾皇萬歲,萬請吾皇……準臣告老還鄉!”
弘治皇帝也是被觸動了,顫顫道:“卿乃朕之肱骨,德望老成,方委重任,朕,豈能允之?愛卿快快請起!”
劉健更是激動了,淚珠子啪嗒嗒掉落:“此番,臣未能勸說百姓遷移北方,屍位素餐,實乃愧對皇恩,無顔面聖。”
嘶!
内閣的氣氛突然凝固了一般,忽而靜了下來。
弘治皇帝攙扶劉健的雙手,僵住了。
李東陽與謝遷皆是滿臉的驚愕。
未能勸說百姓遷移北方?
嗯?
這……不大對吧?
李東陽呆滞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奏疏。
這是蔚縣知縣喬燃上奏的,上面說蔚縣兩萬餘百姓已離開蔚縣。
還有那廣靈縣,靈丘縣,分别上奏,口吻大抵相當,皆有數萬百姓離開。
這……難道不是将百姓勸說的北上遷移了嗎?
靜!
靜的令人窒息。
李東陽與謝遷相視一眼,想到了許多。
北方安穩關乎江山社稷,遷移百姓至北方,則有利于穩固北方各地。
此一番,劉健足足将八萬餘百姓轉移至北方,可以說是大功一件。
有功,面聖後卻隻字不提,反而要緻仕,難不成……這背後有着其他的目的?
比如,針對甯遠?
先前甯遠也是攜大勝之威,請求皇帝陛下以及朝廷改制科舉。
那麽,劉公的意思是……以此功勞遏制甯遠?
這麽做,倒是無可厚非,甯遠那小子是該壓一壓了,若跳得太高,必定遭難。
可……這也不是劉公的性子啊!
弘治皇帝也想到了許多,倒是平靜下來;“劉愛卿,你先起來吧。”
劉健卻仍舊不動:“陛下不允,臣便不起來!”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劉愛卿,此番,你功勞卓著,朕自有嘉獎,而今這八萬人遷移過去,北方人口問題也就解決了,來商議一下北方的治理問題吧,驸馬又提及了修路一事,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