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胪寺。
朱厚照來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因爲他很清楚,這是一份相當大的重任!
将瓦剌收爲臣國啊!
這等事情,哪怕是太祖皇帝、文皇帝都沒做到。
将敵人驅逐容易,可若真教敵人臣服于大明,這……在先前來說,簡直是癡人說夢。
尤其是如瓦剌這等部落,一個個性子皆十分剛烈,如大明許多将士一般,甯肯站着死,也絕對不可能爲了活下來而下跪。
所以,他倍感壓力。
不多時,鴻胪寺卿賈斌備好了酒菜,在一旁作陪。
阿喇哈青森也來了,二人身份相當,隻是簡單見禮客氣一番。
落座後,賈斌主動倒酒,眼見這位汗王與太子殿下似乎有些冷場,便主動開口:“汗王、太子殿下……”
“你,出去!”朱厚照擺手。
賈斌愣了愣,略微尴尬。
可他看了看,見太子殿下面色沉着,似是不喜,便隻得倒退着離開。
氣氛,再度冷了下來。
朱厚照擡起酒杯,沖着阿喇哈青森晃了晃:“汗王,請!”
“請!”
阿喇哈青森一飲而盡,跟着,面色有些怪異。
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的身份地位,正常來說,最多也就能得到鴻胪寺卿的接待,完全無需這位大明的太子殿下主動招待。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些……心虛。
這位太子殿下,來幹嘛的啊?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肯定沒憋好主意。
于是他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笑了笑,客氣道:“感謝太子殿下百忙之中,熱情款待,本王,感激不盡。”
咦?
朱厚照暗自側目。
這位汗王,有些謙虛啊!
有戲?
他悄然松了口氣。
畢竟勸說對方臣服這事,太大了,而且極容易觸動對方的情緒,一個不慎,甚至可能直接鬧僵關系。
他略作琢磨,大咧咧道:“哈哈,汗王客氣了,我大明與瓦剌相交多年,乃是朋友之交,理應禮儀待之。”
阿喇哈青森聞言,看似輕松,心底則是一緊。
來了!
這位太子殿下的目的,呼之欲出。
他笑着敷衍似的道:“呵呵,沒錯,大明與瓦剌,乃朋友之交,以後也将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是的,是的。”
朱厚照不住點頭,卻暗自嘬牙花子。
這個頭……怎麽開啊?
按理而言,肯定是不能直接說的,要委婉,将意思點到,再看這位汗王的反應。
他頓了頓,幹脆道:“多年來,大明與瓦剌……諸多種種吧,卻有不快之處,就如此番,汗王您……就不大地道了,是吧?”
“這……”
阿喇哈青森猶豫了。
這話不對勁!
怎麽聽都有一股秋後算賬的意味。
這一仗下來,瓦剌敗了,怎麽說都是理虧的。
可問題是,而今瓦剌已經付出這等代價了,還不夠嗎?
一千萬兩銀子,外加割去九成的土地給你大明,還不夠?
還想怎樣?
他有些憤懑,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隻得強忍着點頭:“是,确實不大好。”
呀!
朱厚照眼睛一亮。
這汗王,挺上道啊!
由此也可見,老甯這一趟西行,三萬大軍橫跨瓦剌,效果相當顯著,威懾了瓦剌!
有戲,有戲!
他忙按捺着激動的心情,徐徐道:“瓦剌雖是不大地道,可我大明,終究還是要講道義的,想來汗王您也看到了,我大明将士,乃是何等的仁義之師!”
他有意炫耀。
先告知這位汗王,我大明将士很猛,跟着,再旁敲側擊提及收瓦剌爲臣國一事。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眼前這位汗王竟是突地臉色驟變,難看如豬肝一般。
“太子殿下!”
阿喇哈青森漲紅了臉:“您有什麽事,直接說吧,若再這般……請便!”
他毫不客氣。
甯遠那狗東西一口一個仁義之師羞辱他也就罷了,換了這大明太子……還來?
泥人尚且還有三分脾氣呢,更别說他瓦剌汗王了。
“這……”朱厚照有點懵。
看這架勢,可能談不攏啊!
但問題是本宮這邊隻是起了個頭,尚未委婉提及臣國一事,您這……何故變臉啊?
難不成是這瓦剌汗王心思敏捷,已然猜到了大明這邊的要求?
“汗王!”
朱厚照也不掩飾了:“考慮到瓦剌先前的種種不軌,若要與大明以朋友相交,可能還需要您低一低頭。”
阿喇哈青森豁然起身:“不行!本王也是有原則的,你等休得欺人太甚!”
他算是清楚了,大明這邊忒不是東西,竟還要繼續增加條件。
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麽?
他越想越是氣憤:“本王把話放在這裏,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勞煩太子殿下告知大明皇帝陛下,我瓦剌已然低頭,不可能再低頭!”
說罷,轉身便走。
朱厚照怔了怔,一陣苦笑。
完了,談崩了。
算個什麽事兒啊!
不多時,他返回養心殿,将遊說一事簡單交代了一番。
“哦?”
弘治皇帝有些詫異,也是沒想到那阿喇哈青森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當然,也可以理解。
畢竟那阿喇哈青森如此趕來大明,已體現足夠誠意,不能要求更多。
“是朕有些想當然了。”
弘治皇帝略微失望的擺手:“那麽便按照先前的計劃來吧,大明與瓦剌簽訂平和協議,自此後不再互相攻伐,還有鞑靼,也可以簽訂這樣一份協議。”
事實上,這所謂的協議,本沒什麽用,無非是走個表面形式,彰顯大明變得強盛了,曾經的勁敵不願再戰,主動求和,顔面上好看一些罷了。
另外一邊,甯府。
“生病”後的甯遠明顯舒坦了許多,旁邊,是王滿堂與劉美人。
劉美人正在砸榛子,小心取出果仁,喂與甯遠。
至于王滿堂,因爲體型微胖,甯遠覺得枕頭太硬,幹脆橫卧美人膝。
“這才是生活啊!”
他咀嚼榛子,感受着肩膀處輕輕揉捏,分外的舒适。
平日裏,可是沒有這待遇的,沒辦法,被管制的太嚴,某位夫人認爲這等姿态如富家纨绔,有礙觀瞻。
想到被管制,他又聯想到圖魯勒圖那個野蠻的女人,不出意外,明日應該就會抵達京城了,屆時,勢必會找上門來挑戰。
而後……
嘿!
沒想到吧,本少爺生病了,可不能打架。
你貴爲鞑靼公主,總也不能欺負一個病号吧?
跟着,那野蠻的女人便會失望的無功而返。
嗯,這計劃,簡直完美!
甯遠都爲自己的機智所折服。
而就在此時,有小厮來報:“公子,外面有一女子,自稱鞑靼使者,特來請見。”
嗯?
甯遠眉目一定。
來了?
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