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京城,陷入一片恐慌。
沒人能想象,上萬兩銀子的鋪子,說崩就崩。
就仿佛前一刻你還是個富家翁,過着潇灑的生活,隻因買了這鋪子,片刻之間成了窮光蛋。
更可怕的是,正在經曆這種遭遇的,非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也是在這恐慌之間,甯府。
弘治皇帝悄然趕至,十分嚴肅道:“接下來,當如何操作?”
他暗自憂心。
諸多計劃,他一清二楚,可一番操縱下來,竟是這般吓人。
尤其那暴漲又暴跌的幅度,令人駭然。
“可能還需要一個不大不小的契機。”
甯遠緩緩說道:“陛下放心,臣已安排下去,不出意外,明日便能初步顯現效果。”
他很清楚,若要百官默許更改戶籍制度,需要一個契機,也就是一個理由。
當下,百官中,确實有許多人的“把柄”在他手中,可他這邊不能以此威逼百官強行默認更改戶籍制度。
得罪人啊!
那麽,最好的辦法,便是稍微搞點事,給朝廷以些許壓力與輿論話題,先讓朝堂内部出現分歧意見。
屆時,一些個人便會順水推舟站在他這一邊。
弘治皇帝點頭,道:“你說的什麽交易所綜合管理制,當真可行嗎?”
“當下來說,效用不明顯。”
甯遠說道:“最多隻能做到由朝廷接管這個簡易的交易所,簡單控制市場,真要推行綜合交易所制,需要成規模且有序的市場,如道路司下轄的諸多道路。”
“而今,朝廷在修路一事上,靡費較多,虧損嚴重。”
“那麽,是不是可以考慮自民間籌集資金,給與部分股權,先修路呢?”
嗯?
弘治皇帝側目。
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高速公路的修建需要大量的銀兩,故,朝廷短時間内拿不出大量的資金,就隻能一點點修。
就如南邊,至今爲止也才修建了一條主路。
可若先自民間籌集資金,便可快速擴建,增加天下往來的效率。
同時,長期來看,高速公路是個賺錢的生意,與諸多出資之人而言,是穩賺不虧的,前景遠闊。
“不錯,這法子很有意思。”弘治皇帝瞥了甯遠一眼。
這小子白日間在内閣之時,也提及了這個法子,卻不想還有所保留。
于是,他略微眯着眼,深沉了許多:“那麽,此一番……共回收了多少銀兩啊?”
分銀子!
“這……”
甯遠猶豫了一下,幹脆自懷中取出一沓憑票:“楊慎那邊回收來的銀子,臣允他私留了,其餘,都在這裏了。”
弘治皇帝粗略瞥了眼,暗自一驚。
好家夥,少也有五六十張的憑票啊。
一張十萬兩,便是五六百萬兩了!
短短數日的時間,通用這等簡單的手段,竟是生生坑來了這麽多銀子。
他不動聲色的拾起憑票,數了十張出來,遞給甯遠:“這髒銀,朕便罰沒了,嗯……當然,你畢竟是朕的麒麟兒,朕豈會虧待與你,拿着吧。”
“謝陛下。”甯遠倒也沒客氣。
他本想截留一些的。
忙前忙後,得罪那麽多人,分點銀子怎麽了?
可也正是考慮到這是“髒銀”,他略微心虛,便全部拿了出來。
然後,弘治皇帝便揣着五百萬兩的髒銀,美滋滋的離開了。
開心啊!
原本城池擴建,他這邊出了三百五十萬兩銀子,本以爲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賺回來,卻不想,這一波操作下來,倒賺了一百多萬兩。
轉來翌日。
城外交易所這邊,堪稱是哀鴻一片。
超過三千人直接霸占了交易所,聲讨楊慎,要一個公道,卻是情緒不高,一個個皆萎靡不振。
因爲楊慎那狗東西跑路了。
一天一夜過去,至今沒出現。
不多時,甯遠帶兵趕了過來。
他看着衆人,倒是沒什麽感觸。
要說這些人可憐吧,倒也可憐,畢竟許多人都拿出了全部身家,還有一些人自己買不起鋪子,便聯合三五好友共同出錢。
結果,虧得底褲都不剩。
“啪!”
一個大牌子被擺在了衆人的前方。
甯遠站在一側,巡視衆人,朗聲道:“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自鋪子暴漲之時,這塊牌子便立在了交易所外,可是,又有幾人往心裏去了呢?”
衆人看着那牌子,不由得戚戚然。
因爲那牌子上赫然寫着:炒作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很好理解,牌子也很大。
隻是,大家夥當時都炒瘋了,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
卻不想,一語成谶。
一些人悔恨不已,假若當初稍微清醒那麽一點,想來也不會虧的這般嚴重,尤其是一些個國子監的學子,心都在滴血。
“好了,題歸正轉,鑒于鋪子交易所一地雞毛,大家夥損失慘重,朝廷特收編此交易所,自此後,歸朝廷所有!”甯遠說道。
衆人皆是側目。
歸朝廷所有?
難道是……朝廷要救濟大家夥嗎?
然而,很快,衆人便再度失落下去。
甯遠朗聲道:“爲規避風險,自即刻起,每日交易價格漲跌不得超過百分之十,其标準價格以昨日最後一單交易爲準。”
衆人愣了愣,旋即更加失望了。
這他甯的……以後每日最多漲十個點?
以而今的價格,要漲到一萬兩銀子以上……那得要多少時間啊?
這是要把大家夥活活坑死的節奏啊!
“好了,現在,大家夥可以出價了,漲幅标準以今日第一單成交價爲準。”
甯遠退了下去,跟着有專職的操作人員上前,負責交易與記錄。
衆人皆是無動于衷。
因爲無法開價。
這個時候,你開一萬兩的價格,肯定是沒人買的,可若開的太低了,每日漲幅限制十個點,天知道會得罪多少人。
過了許久,幾名男子商議之後,來到挂單處:“出售鋪子一間,一千二百兩。”
一陣寂靜。
衆人皆盯着前方。
這價格,當下看來,相對合适,不算低了。
傳言之中,昨晚甚至有人以低于三百兩的價格出售鋪子,簡直喪心病狂。
可等了半天,卻無人購買。
跟着又有人繼續挂單。
接連十多單,當最終的價格來到九百兩的時候,衆人已然不敢再輕易出價了。
一陣沉寂。
就在此間,後方傳來一道笑呵呵的聲音:“京城的鋪子,竟這般便宜嗎?老夫還真是第一次見。”
便宜……
衆人腮幫一抖,旋即看了過去。
是一名老者,足有七八十歲,須發皆白,身着長袍。
在衆人的注視下,那老者來到跟前,指着九百兩的出售單:“這個價,老夫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嘩!
衆人豁然一陣。
好家夥,大手筆啊!
九百兩,有都少要多少?
當即,在操作員的操作下,第一單,以九百兩的價格成交。
一些人見狀,急忙挂單,多則九百九十兩,這是今日最高的價格,不能超過這個價,也有一些人挂九百一十兩,可那老者看了,卻渾然不動,就那般老神在在眯着眼。
有人試着将價格改爲九百兩,那老者便指了指:“買了。”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老者一人便買了五十多間鋪子,靡費近五萬兩,手筆不小。
衆人見狀,雖心底不甘,卻也隻得認命了。
這價格相較于先前的一萬多兩,太低了,可不管如何,而今總算是有一個具體的價格了啊!
有人不由得開口道:“聽老先生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敢問如何稱呼啊?”
那老者一臉高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蔚縣,王希霸。”
蔚縣?
外地人?
跑京城買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