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閣老也是一陣爲難。
正常來看,朝廷這邊必須要制止這鋪子價格上漲的勢頭。
弊端太多,與修建商鋪的本意相反。
可問題是,如何制止?
在律法上,沒辦法給那楊慎定罪,人家完全是合理合法的。
唯一的辦法便是通過威逼利誘的方式,迫使楊慎放手,就如上一次遏制房價暴漲一樣。
問題又來了!
上一次,是甯遠出的面,這一次呢?甯遠明知道那楊慎在炒作鋪子,卻熟視無睹!
“陛下,此事……怕不是要與繁昌侯好好商談一番了。”李東陽說道。
弘治皇帝略作停頓,點頭道:“好,去叫那小子過來。”
不多時,甯遠來到内閣。
看着三位閣老,他暗自……心虛。
劉健的孫子劉承恩,今日攏共貸了二十萬兩銀子,還有李東陽的繼子李兆蕃,嗯……也貸了十八萬兩,幾乎都是把宅子、田地都抵押進去了。
他不敢想象,當兩位閣老得知真相之後會如何反應。
位極人臣,閣老當的好好的,沒過幾天……家沒了!攢了一輩子的家底……沒了!
“繁昌侯,老夫問你,爲何放任商鋪價格暴漲而不制止?”劉健開口,很直接。
這問題可不小。
說不好聽些,若是任由商鋪上漲下去,朝廷根本沒必要修建這些商鋪了。
鋪子價格上漲,固然可以整些銀子,可危害是這京城的百姓啊!
“這個……”
甯遠開口,很自然的歎了口氣:“劉公,咱這也是沒辦法啊,那楊慎,太狗了,他偷偷與咱放言,要是不允許他稍微操作一番,就将價格打到底……”
“劉公,您知道的,一萬間鋪子,成本至少十萬兩,若價格太低,朝廷虧損不說,鋪子也會爛大街,誰還敢去做生意呢?”
“還有便是……京城繁華地段的鋪子,價值數萬兩銀子,而外城的鋪子最多也還不到一千五百兩,這種程度,并不過分啊!”
他列出了諸多理由,直接是将楊慎給賣了。
有黑鍋,大侄子不背,難道要當叔叔的背嗎?
忒也不孝順!
三位閣老聞言,也是一陣無奈。
他們知道甯遠在強詞奪理,一時間卻是找不出駁斥的理由。
尤其是最後一點,内城鋪子價格數萬兩,相比起來,外城區區千餘兩的鋪子,還真不算貴。
有理有據。
令人不爽!
“這楊慎,還真是無法無天啊!”劉健不悅的說着。
“确實!”
弘治皇帝跟着開口,一臉的憤懑:“朕覺着啊,他這個商人的身份與士籍格格不入啊,或可考慮削了他士籍了……”
三位閣老側目。
士農工商,士人的身份最高,可讀書參與科舉,入朝爲官。
這籍貫一旦給削去,可就意味着楊慎這個大才子這輩子别想科舉了。
懲罰有些嚴重啊!
那楊廷和若是知道,怕不是要被氣死!
不多時,甯遠離開了,轉而來到東宮,找上了楊廷和。
對于将楊慎賣了一事,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
此事過後,楊慎在短時間内,必定會背上罵名,遭人嫉恨,而當爹的楊廷和也肯定會被牽連。
于是他略帶歉意道:“老楊啊,楊慎這孩子還是不錯的,雖然做了些不大好的事,但畢竟是年輕人嘛,可以理解,你也别太傷心難過啊……”
楊廷和:“……”
老楊……
按輩分來說,他跟甯合雍的一輩的,結果,這狗東西竟與他稱兄道弟,硬生生使他矮了一個輩分。
以後見那甯合雍如何稱呼?
“不用你管。”
他冷冷開口:“出去吧,本官忙着呢,沒空搭理你。”
甯遠便笑呵呵離開了。
楊廷和卻是愁苦起來。
自家兒子做的事,他太清楚不過,銀子倒是沒少賺,可這……不是什麽好事啊,一個不小心,都容易遭殺身之禍,他這個當爹都會被牽連。
晚些時候,下值回到家,他将楊慎叫了過來。
“兒啊……要不,咱們還是别炒鋪子了,爲父這兩日總是提心吊膽的!”
“那怎麽行!”
楊慎大咧咧道:“爹,我今天可是賺了三萬兩銀子,你在朝爲官一年才幾個俸祿,這個家靠你的俸祿吃飯,得餓死!”
楊廷和:“……”
他一臉心酸與無奈,小心道:“所以,吾兒,你當真将宅子和田地抵押了?”
楊慎點頭:“肯定啊,得掙銀子啊,哎呀,爹,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楊廷和也不好多說,想了想道:“兒,以後……你能不能離甯遠那狗東西遠點?可别叫他叔了,爹這張老臉啊……”
楊慎猛的一擡頭:“爹,可别亂說,能認甯叔爲幹叔叔,咱家還沾了光呢,你覺得臉上無光,以後就各叫各的。”
楊廷和:“……”
得,就當老子沒說!
不得已,趁着夜色,他先後拜訪了劉健、李東陽二人,打探朝廷的意向。
最終,得到朝廷暫時不會對外城鋪子下手的消息,才稍稍放心。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外城商鋪交易所,便出現了令人心驚肉跳的巨變。
翌日巳時左右。
商鋪交易所開門,也就是一個圍攏起來的地盤,打開了。
跟着,成千上萬的交易者先後湧入,放眼看去,人山人海,一片火熱。
無他,實在是這交易所太引人注目了,鋪子價格一路上漲,買了就賺!
就眼下而言,幾乎是肩膀上頂個腦袋就能賺銀子的生意!
撿錢!
“求購生活區鋪子一間,價格一千六百兩!”
“求購美食區鋪子,一千五百二十兩……”
“求購……”
一衆人先後出價,價格也在不斷上揚。
而手握鋪子的人見漲勢如此瘋狂,更是不肯出手,待價而沽。
于是,就在半個時辰後,生活區鋪子的價格直接超過了兩千兩。
“出售第二百四十号鋪子,五千兩!”
挂單區域,楊慎出手了,将一間鋪子挂上,出售。
衆人皆是一驚!
這價格,太貴了!
要知道,幾天前,楊慎購買這些鋪子的本錢,隻有區區三百兩啊,竟是直接翻了十數倍。
就算你這鋪地地段不錯,畢竟隻是外城,也不至于如此昂貴吧?
“日後,外城的市場,定趕超内城,因爲這商業區是集中的,大家夥吃喝住行,甚至都可以在此解決,這是一片被低估的市場。”楊慎解釋道。
衆人一想,似乎,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在内城買東西,可能不同種類的東西要從東跑到西,而在這商業區,無論買什麽,直接一站解決。
方便,且快捷!
“這鋪子,五千兩,某要了!”
有人開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價格,拿下了楊慎出售的鋪子。
緊跟着,其餘鋪子的價格,也水漲船高,向着五千兩的高度,不斷攀升。
數千人,聚攏在一個小圈子中,一個個皆是眼睛透紅,頭腦發熱,盯着那上漲的數字。
上漲,就意味着掙銀子!
“漲漲漲,快點漲!”
“三千兩了,價格最低的區域漲到三千兩了,哈哈哈,我掙了兩千九百兩……”
“又漲了,五千兩,生活區的鋪子,超過了五千兩!”
交易所内,有着三塊大牌子。
挂單出售牌、交易牌、挂單購買牌。
随着挂單牌、購買牌上面數字的上漲,一衆人皆是陷入瘋狂之中。
如果炒糧、炒房的操作手法溫婉如水的話,那鋪子價格上漲便是火一般的炙熱。
全民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