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甯遠這般輕飄飄的語氣,黃珂一怔。
什麽意思?
當真要去殺人?
不是吧?
不會吧!
就算那朱奇澗當真犯了死罪,也得上報朝廷,得到朝廷的應允方可擇日斬殺。
這般胡亂殺人……不合禮法啊,朝廷要追責的。
“大人,您……冷靜一下,人不能亂殺啊。”黃珂勸阻。
“他殺得了本官,本官就殺不得他,什麽狗屁道理?走!”
趁着夜色,甯遠大步趕向牢獄的方向。
此一刻,牢獄已然滿了。
抓來的黑戶太多,甚至還有一部分關押在朱奇澗的府上。
見了甯遠二人,諸多黑戶紛紛訴苦,吵吵鬧鬧,好不厭煩。
“都閉嘴!”
甯遠一聲大喝:“都不想活了嗎?爾等黑戶,罪不容恕,再嚷嚷,休怪本官動刀子!”
衆人立刻老實下去。
甯遠來到關押朱奇澗的牢房,還不等開口,就被朱奇澗搶了先。
“甯大人,咱雖是平民,身子骨裏面流淌的卻是朱家的血,您僅憑兩套無關緊要的夜行衣,就将咱抓來,怕是不妥吧?”朱奇澗深沉開口。
甯遠見了,噗的笑了出來。
他随口道:“事實如何,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有兩個選擇,其一,認罪,其二,接受審訊,想來,錦衣衛的手段你應該清楚吧?”
嗯?
朱奇澗暗暗皺眉,心底頓時涼了半截。
一開始他确實是怕的,可轉念一想,自己不過是在家藏了兩套夜行衣而已,算得了什麽?
有什麽證據能證明自己跟刺客有關?
正是如此,他才敢試着與甯遠叫闆。
結果,他怎麽也沒想到,這甯遠……竟是要一心弄死他!
認罪,那便是死罪,不認罪……甯遠也會讓他被迫認罪。
橫豎都得死!
不得已,他立刻矮了幾分;“甯大人,咱是真不知道那夜行衣是怎麽回事,可能是下人們藏的,咱真不知情啊。”
甯遠懶得理會,沖着黃珂示意。
很快,朱奇澗被提了出去,幾名獄卒開始用刑。
随着陣陣慘叫聲傳遍整個牢獄,諸多黑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有些聲音,聽着就痛啊!
太狠!
事實也是如此,折磨人這等事,獄卒最擅長了,再加上甯遠的指導,不過區區半刻鍾,朱奇澗雙手已然被折斷,血淋淋,鑽心的痛。
朱奇澗從小養尊處優,哪裏受得了這苦,直接招了。
“說,我說,我都說!”
“那兩名刺客确實藏匿在我府上,我是刺客同黨。”
“快,殺了我吧,求您了!”
朱奇澗淚如雨下,真真是生不如死。
甯遠這才懶洋洋的起身,問道:“刺客是誰請的,自哪裏請的?”
朱奇澗吐豆子一般:“是我哥朱奇浈請的,他要殺你,刺客的來源叫做影衛,是個神秘的組織。”
甯遠這才滿意,點頭道:“好,那就給你個痛快。”
他看向黃珂:“黃大人,将他拉到刑場,再派人廣而告之汾州百姓,前來觀禮。”
黃珂都懵了。
真殺啊?
就算要殺,好歹也等到明日午時啊?
哪裏有大晚上殺人的!
甯遠卻冷聲道:“那天晚上的事,你忘了?”
黃珂喉嚨湧動,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是啊,刺客是晚上刺殺他們的,晚上殺這些刺客同黨怎麽了?
殺吧!殺吧!
黃珂自知無法違拗這位甯大人的意思,幹脆狠心一下,命人将朱奇澗拉到刑場,跟着,又在這萬籁俱寂的夜晚,出動了數十衙役,手持大喇叭,在整個汾州城宣揚開來。
汾州大震!
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鄉紳貴族,一個個都懵了,隻覺得頭皮發麻。
瘋了?
都瘋了嗎?
大晚上的行刑?
千百年來也沒這個規矩啊。
百姓們人心惶惶。
傳說之中,哪位甯大人曆來仁愛、體恤百姓,可這……大晚上的殺人,甚至連一夜都等不了,還有比這更兇厲的嗎?
而于慶成王一脈的衆人而言,聽到這個消息,許多人都坐不住了。
那朱奇澗雖已被貶爲平民,可畢竟是慶成王一脈的人,甯遠說殺就殺?
這已經不僅僅是壞了規矩那麽簡單了,這是要拿慶成王一脈開刀啊!
“大哥,怎麽辦?”
“父王那邊還沒有半點動靜,想來人在京城,處處受鉗制,未必能幫忙。”
“再等等吧。”
一個個臉上,愁雲慘淡。
“那麽,去……刑場嗎?”
問題一處,衆人面面相觑。
去刑場,眼睜睜看着自家人被殺嗎?
“走吧,去送一程。”朱表栾帶頭。
夜漸漸深了。
往日裏,百姓們本是不敢上街的,可這個晚上,勁風之中卻是多了一道道身影,皆趕赴刑場。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
甯遠坐在桌案前,眼見來了數千人,沉了一口氣,當即開口。
“有民朱奇澗,結黨賊人,刺殺朝廷命官,罪無可恕,判斬立決,行刑!”
劊子手早已準備好,随着一聲令下,大刀揚起,快速落下。
篝火之間,一抹紅,染紅了這個夜。
百姓神色寂然,有些呆愣。
慶成王一脈的人則是冷漠着,又帶着些許哀恸。
甯遠将一切盡收眼底,旋即高聲開口:“諸位,而今汾州城仍舊有賊人,望大家夥注意安全,好了,散了吧。”
衆人有序散去。
就在當夜,一封書信急速送往京城。
兩日後,鴻胪寺。
看到書信的朱奇浈勃然大怒,怒發沖冠,仰天長嘯。
“該死,該死啊!”
他咬牙切齒,如瘋癫一般,時而捶胸頓足,時而以頭撞柱子。
鴻胪寺卿賈斌聞言,忙是趕來,關切的問:“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朱奇浈一把扯住賈斌衣領:“本王問你,地方官擅自誅殺犯人,該當何罪啊?”
“這……”
賈斌有些尴尬,暗想這事你得問刑部去啊,老夫哪裏知道。
他勉強解釋道:“這事不好說,重則罷官,輕則申饬。”
朱奇浈離開将那封書信丢給賈斌:“你看看,你來看,還有沒有天理了!”
賈斌展開書信,眸光一定。
竟是與甯遠有關。
從這上面看,甯遠确實有違禮制,這……好事啊!
他暗自一喜。
他本就與甯遠不對付,見到這等好事,若不落井下石一番,都對不起自己。
隻是,考慮到而今勢頭不大對勁,他試着道:“殿下,下官有些不懂,好端端的,那甯遠爲什麽要殺人啊?”
卻見朱奇浈面部逐漸張揚,猙獰而笑:“因爲……本王派人刺殺了他啊,嘿嘿嘿。”
一股涼氣頓時沖破賈斌背脊。
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