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閣老人都快傻了。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甯遠竟然突如其來的,來了這麽一手。
猝不及防!
曆來,對于甯遠的性子,他們倒也清楚,算是穩重之人。
所以,在數院的問題上,三人也就沒太在意,将此事交由甯遠去做。
正常來說,甯遠應該知曉其中的問題,比如大學院本就是對科舉的沖擊,這種事,是不宜張揚的。
不宜張揚,便要偷偷摸摸的,在極小的圈子内招募人員。
爲此,劉健還特意吩咐了甯遠一嘴。
結果呢?
那小子,反手就将此事刊登在刊物風華上面,而且就在當日,發行了數萬份,鬧的人人皆知,甚至用不多久,就會傳遍北直隸、以至于大明天下。
屆時,這江山可是會亂套的啊!
“繁昌侯呢?”
一道聲音響起,弘治皇帝急匆匆走了進來:“他人在哪裏?去找,立刻去,綁也要把他給朕綁來!”
跟着,諸多小太監、錦衣衛開始瘋狂行動起來。
弘治皇帝落座之後,微微皺眉,旋即嚴聲道:“三位師傅,此事如何處置?”
三位閣老沉默着。
這事鬧的,太大了。
朝廷這邊必須立刻做出反應。
最主要的辦法就是下旨,昭告天下。
可如此一來,便将甯遠的招募數學人員一事給否定了,順帶着,也隐隐的否定了數院、大學院的存在。
故,這聖旨不能輕易下。
當下,最緊要的事情,還是找到甯遠,問清緣由,再做定奪。
而見三位閣老不語,弘治皇帝暗歎了口氣,也是煩躁不堪。
他也是沒想到,甯遠突然來了這麽一手。
招募數學人員可以理解、刊登在刊物風華上面也可以理解,但最根本的,首先你得将官職的事情說清楚啊!
虛職、實職不說清楚,可是會引起大亂的!
足足等了一刻鍾,蕭敬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陛下,沒……沒找到,繁昌侯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不見蹤影。”
弘治皇帝:“……”
他氣的直咬牙!
拳頭緊握,恨不得拍桌子!
一聲不響的發了招募告示,轉過頭,便躲了起來。
以爲朕好欺嗎?
以爲朕,當真不敢下殺手嗎?
“再去找,若找不到,便告知那甯合雍,他這個兒子,别想要了!”弘治皇帝冷聲說道。
蕭敬便再度走了出去。
隻是,沒過一會,便又邁着大步子,匆忙走進來:“陛下,繁昌侯……來了。”
話音才落下,甯遠便慢悠悠的走入,老老實實的扣地見禮。
弘治皇帝眸光冰冷,半天沒有做聲。
甯遠自知這位皇帝陛下可能帶着氣,便重複道:“臣甯遠,叩見陛下。”
“你要造反嗎?”弘治皇帝突然問。
甯遠愣了愣。
這大帽子,可不小啊,是掉腦袋的帽子。
他略作思考道:“臣……不懂,懇請陛下明示。”
弘治皇帝眉目一挑:“還敢裝?當真以爲朕不敢砍你的腦袋?”
甯遠一臉驚恐的樣子:“陛下……臣……冤枉啊,假若臣做了什麽錯事,欺君罔上,砍臣的腦袋倒也理所當然,隻是臣一心爲君,忠心耿耿,臣……冤啊!”
弘治皇帝:“……”
他已是被這小子氣的無語了。
犯了錯,老老實實承認也就罷了。
還敢喊冤?
不知道那招募的告示影響多大嗎?
這時,劉健接過話道:“繁昌侯,你,意欲何爲啊?”
甯遠擡起頭,有些茫然一般:“不是招募數學人員嗎?劉公,可是下官錯了?”
劉健:“……”
他也是無語了。
無疑,這小子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卻聽甯遠緩緩道:“陛下,臣以爲,這數院既然要設立起來,無需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反倒顯得磊落。”
“某些事情,越是遮掩,便越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數院,遲早要出現在百姓以及諸多學子耳目之中的,當下爆出,雖是會引起一陣驚慌,但随着數院的建立,很多人便會明白過來。”
“原來,數院與朝廷的諸多官銜,是沒有關系的。”
“原來,數院隻是輔助朝廷核算的一個小小衙門,與科舉也沒有半點牽連與影響。”
甯遠侃侃而談。
事實上,這些話不過是一些借口而已,道理上……自是有一些的。
假若将數院、大學院比作洪水的話,他這行徑,便等若是洩洪。
洩去大水,雖會有些影響,但也總比将大水憋着,危害百姓更好。
還有便是……他是故意的!
爲了在最短時間内,故意在刊物上,混淆虛職、實職的區别,以籠絡更多的數學人員的加入。
大不了,等到招募完成,再在刊物上面解釋一通罷了。
而弘治皇帝與三位閣老聞言,皆是一陣沉默。
甯遠這番話的解釋,倒也還可以。
雖是過分了些,可于朝廷而言,數院的事總不能一直兜着吧?
遲早會有徹底暴露那一天。
提前将事情暴露出來,短時間内可能會引起恐慌,可漸漸,随着時間的推移,百姓與諸多學子也就适應了。
“下不爲例!”弘治皇帝略帶警告意味說道。
三位閣老也是默然。
能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當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逐漸消除那招募告示的影響了。
跟着,三人開始處理諸多奏疏,多以平和的口吻解釋了一番,草草了之。
到了晌午左右。
無數個時刻關注着紫禁城動靜的百姓,逐漸躁動起來。
尤其是一些會些數算之人,眼眶通紅,激動無比。
“朝廷,沒有下旨!”
“默許了這數院的存在嗎?”
“通過考核,便可入朝爲官啊!”
許多人熱血沸騰,跟着,成百上千人蜂擁着一般,朝着西門趕去。
因爲,報名地便在西門外的一個簡易衙門内!
且不管能不能入選,試過再說。
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呢?
而此一刻,城外,一個不大不小的衙門内,數學狂人王文素正在等待着。
他早就得到了甯大人的令,也得知了數院之事。
出乎意料的,那位甯大人直接開口作保,教他做這數院的院長。
這也就意味着,日後,他将帶領諸多喜好數學的人,共同鑽研此道啊!
吾道不孤!
王文素激動萬分。
一直等到晌午,外面忽的傳來一陣地動之聲,宛如千軍萬馬奔赴而來。
“來了!”
王文素深吸一口氣,起身,整理長袍之後,緩緩打開了衙門的大門。
呼啦啦!
當即,數不清的人撲了上來,紛紛開口報名。
“報名自是可以,但要經過一輪測試才行!”
王文素說着,命人取來一沓測試題目。
上面是簡單的數學題,涵蓋了加減乘數法則,還有多則運算,旨在考量諸多報名人的數學基礎水平。
跟着,便測試起來。
大明頂尖的數學水平,倒是不錯的。
隻是因爲科舉的原因,這數學便成了一門小道,莫說是普通百姓,便是文武百官都不怎樣。
即便甯遠将難度控制在小學三年級以下的水平,一番測試下來,數千人中,合格者,也不過二三百人。
一直過了三日,待得合格的報名人數達到千人,這報名測試才暫停下來。
接下來,是培訓的環節。
培訓之後,再行測試,前一百人可獲正式數院編制,向後再兩百名,獲候補資格,剩餘七百人,淘汰。
也是這時,朝堂之間,除了對甯遠口誅筆伐之外,佃農的問題又來到了一個不可想象的高度。
距離京畿更遠的地方,出現了四五十股佃農,紛紛趕向京城。
而經過一番書信的勸阻之後,倒是規勸了大部分佃農,卻仍舊有四五股佃農,來到了京城城外,彙合一起,總人數,超過三萬!
三萬佃農,持大诰而來,要,告禦狀!
“連甯遠的書信都勸說不了?不管用了嗎?”
養心殿中,弘治皇帝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