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甯遠帶領區區三百人去攻打米魯,王越本身是有些反感的。
這一次,不知爲何,那繁昌侯仿佛換了個人似的,相當的莽撞。
但考慮到甯遠畢竟是皇帝陛下的半個兒子,是當朝驸馬,即便冒些危險,他自也要去救甯遠。
可還不等他這邊點兵,甯遠就回來了?
這才過去多久啊?
也就一個多時辰。
按照距離推算,估摸着,也就與那米魯大軍相碰,結果,這就打完回來了?
他萬分不解道:“而今,繁昌侯等人距離大營還有多遠?”
那探子忙道:“應是三裏路左右了。”
王越又催問道:“可否看到當時交戰景象?”
探子道:“未曾看見交戰狀況,回來之時,也隻是遠遠瞥見是我方将士,便匆忙趕回了。”
王越點頭。
不管如何,安全回來就好。
假若有什麽閃失,說不得陛下還會怪罪于他。
隻不過……
如此之快便跑了回來,不出意外,應該瞬間被那米魯大軍擊潰了吧?
“可惜了那五門火炮了。”王越歎息道。
吃了敗仗,那諸多家夥事注定被那米魯繳獲啊。
不多時,甯遠回到營地,來到了王越的營帳之中。
他笑呵呵道:“看王公臉色,有些難看,因何事而不悅啊?”
王越哼了一聲,側着臉,很是不想理會甯遠一般。
甯遠卻是大咧咧的坐了下來,給王越倒了一碗酒,歎息道:“王公,假若昨日您聽我建議,今日,說不得又要得些許小功勞了。”
王越本是不想理會甯遠的。
但追擊米魯的數日以來,爲了以防萬一,他親自下令強調營中不得飲酒,自己,也就不能喝酒了。
這數日過去,鼻子觸碰到那香濃了酒氣,酒蟲都被勾了出來。
于是正過頭,一副教育甯遠的口吻道:“繁昌侯,你的意思,本官懂。”
“哦?怎樣?”甯遠有些詫異。
王越道:“你不就是想着,自己帶領三百人,以身試險,如此一來,老夫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死,不得已之下,便會按照你先前的建議出兵攻打米魯,對吧?”
唔……
甯遠不由得眨了眨眼。
這話……竟很有道理。
隻是這位王公太小觑他了吧?
帶領區區三百将士自然是打不了米魯的,這一點,傻子都知道。
而他之所以堅持攻打米魯,無他,隻是爲了彰顯一些實力給米魯看。
無論米魯有多少兵馬,在朝廷強大的炮火之下,注定也隻能成爲炮灰,直接給米魯施壓。
事實上,這法子确實效果明顯。
若不然,他又怎能約到米魯在那安隆寨夜談呢?
至于危險……基本是沒有的。
這一帶的地勢雖相對平緩,但小山、小樹林還是有許多的。
假若米魯率領大軍攻過來,最慘的情況便是他帶領将士沖入小樹林之中。
當然,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足十不存一。
更大的可能是在地中雷的威勢之下,米魯大軍驚恐,不敢前行。
所以,總體而言,安全方面還是有保證的。
見甯遠疑惑的樣子,王越卻繼續道:“但是,你猜錯了,老夫未曾派一兵一卒,甚至于未曾派一名探子。”
“假若此番你等撤退不及時,後果,那便是身死消道,枉死沙場!”
“所以,有了此番大難不死的經驗,老夫希望你接下來,不要再莽撞了。”
他如長輩一般的教育甯遠。
隻是……
甯遠面色更爲怪異,似笑非笑道:“所以,王公您以爲,我敗了?”
王越理所當然一般:“不是嗎?三百人,面對十五萬大軍,簡直比雞蛋碰石頭還要可笑,怎麽可能赢。”
甯遠攤了攤手:“可是,我打赢了啊。”
王越:“你……”
他猛然頓住,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宛如聽天書一般。
跟着,他不由得快速睜大眼,扯着嗓子道:“你說什麽?”
甯遠道:“我打赢了,那米魯,被我打跑了,怎麽,有問題嗎?”
王越:“……”
他整個人幾乎定住了,不可思議道:“三百人,打赢了十五萬大軍?”
甯遠擺手道:“米魯隻出動了一千兵馬。”
“哦……”
王越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若是三百人打赢十五萬大軍,他怕不是要被吓昏死過去。
太令人震撼了。
當然,三百人打一千人,還打赢了,确實也很厲害。
他想了想道:“誅殺多少敵人,傷亡多少啊?”
甯遠想了想。
這事,他還真沒太在意。
因爲他的根本目的不是殺敵,而是震懾米魯。
琢磨片刻之後,他才想起什麽似的道:“應該是誅了一百二十餘敵,得戰馬十餘匹,我方,沒有傷亡。”
王越眉目一定,緩緩喝了口酒,這才皺眉道:“三百人,打一千人,一人未損,還誅殺了一百二十餘賊人?”
甯遠理所當然的點頭:“是啊,都清點好了,就在營外。”
王越忙是起身。
很快,當他看到了甯遠的戰績,不由得暗自抽了口涼氣。
他征戰多年,對于這等戰績,自是十分清楚,相當的厲害。
要知道,換做先前,誅殺敵人數十名,便可以稱之爲大捷了。
眼下,這戰績雖稱不上大捷,卻也十分的可怕。
朝廷這邊,有着火铳、火炮,極爲厲害。
但那米魯也獲得了少量的火铳、火炮啊。
如此對戰,甯遠卻是未損一兵一卒,而且打的還是數倍的敵人,這是……何其的強大?
緩了緩,他又疑惑道:“昨日,假若老夫同意大軍出征呢?”
甯遠想了想道:“那自然是一場小勝了,米魯勢大,兵力是我軍的數倍,短時間内很難徹底平叛的,但我等憑借火炮的優勢,依舊可以得小勝。”
王越喉嚨湧動,突然間,心底竟是有那麽一絲悔意。
打赢一場,便等于是累積一場的功績啊。
而這功績,卻是被他斷然拒絕了。
虧啊!
“王公,您來看。”
這時,甯遠取來一把鳥铳,遞給王越。
“嗯?”
王越有些詫異。
火铳,他自是再熟悉不過了,隻不過眼前這東西,與普通的火铳,又有不同。
他疑惑道:“此物,也是火铳?”
甯遠點頭:“可以說是火铳的一種,但我更願意叫此物另外一個名字,王公請前來。”
王越便跟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不遠處的一個小樹林跟前。
此一刻林中蟲鳴鳥叫,甯遠指着七八丈左右外的一隻大鳥道:“看到那隻鳥了吧?”
王越點頭。
甯遠則是端起火铳,随意比劃了一番,便點了火。
跟着,他後撤半步,形成弓步,穩穩的頂着鳥铳,在極短的時間内,認真瞄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