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可還有遺漏之事?”
夜裏,趕往八部山的路上,王越詢問左右之人。
他總是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平日裏,叛賊躲着官軍還來不及,眼下竟是主動約戰了,十分的古怪。
與此同時,面對叛軍的挑釁,官軍這邊若是不予以反擊,豈不是堕了朝廷之威嚴?
所以,哪怕明知道此中有問題,這一仗也必須要打。
而要打,便要提前準備萬全。
如營地,他足足留下了五千人馬駐守,以防那米魯的偷襲。
又如爲了避免上一次那般被埋伏,他早已提前命人先去占領山頂的有利地形。
如此,非但可以避免被以高打低,還能反過來打那米魯。
還有便是糧草問題。
因爲路程較近,故糧草可以殿後,隻需帶上些許吃食,填飽肚子,等待打完了仗,糧草補給也就跟了上來。
“大人,在您的布置之下,我等早已準備萬全,無論那米魯耍什麽花招,咱都無需懼怕。”
“不錯,這一次,萬無一失,定能将一舉平叛那米魯!”
左右之人先後開口。
即便是跟來的中官楊友,也就是督軍的太監都跟表示認同:“王大人此舉,定可以打的那米魯屁滾尿流。”
聞言,王越點了點頭。
總體而言,他這一番的布置,還是相對不錯的,最起碼不用再擔心被打的措手不及了。
“既如此,那便決戰八部山吧!”
王越目光沉着。
首戰失利之後,他心裏早就憋着一股氣,再加上米魯主動挑釁約戰,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所以,他也是下了狠心,準備一戰之下,徹底平叛米魯。
天亮之際,一萬五千餘将士來到了八部山跟前。
這八部山有着一大一小兩個峰,中間,則是一條可以勉強通行數人的羊腸小道,地勢十分的險要。
王越見狀,先是派人探查暗中埋伏的弓箭手,在得知弓箭手幾乎将兩個山幾乎都占據了,這才放心下來。
“那米魯将決戰地定在此處,定是準備埋伏我等,卻不想,我等,竟是提前準備埋伏了,哈哈!”中官楊友大笑。
“不錯,這一次,看那米魯還有什麽本事。”左右之人也跟着開口。
聞言,王越卻是搖頭。
他嚴肅道:“諸位,萬不可小觑那米魯啊。”
此番,官軍這邊看似準備萬全,在這八部山占盡了優勢。
可越是如此,問題才越大。
那米魯不傻,反而還十分狡猾。
明明将決戰地定在這八部山,反而半點準備都沒有,可能嗎?
狐疑着,王越開始派人探查中間那羊腸小道是否有陷阱。
結果,沒發現任何陷阱。
“怪了,太怪了。”
王越喃喃着。
山上沒有埋伏,僅有的一條羊腸小道又沒有陷阱,那米魯是來打仗的嗎?
他側頭道:“可有叛賊的動向?”
有人回應:“根據探子最新傳回的消息,那米魯率領萬餘大軍,暫停在八部山後的一裏處,随時準備動手。”
“嗯。”
王越深深的沉了口氣。
越發的不對勁了。
表面上看,那米魯像是真的要跟朝廷大軍會戰,可卻沒有任何準備,準備跟朝廷大軍硬碰硬?
找死嗎?
不可能的!
王越眯着眼,望着遠方。
羊腸小道中間,沒有陷阱,并不代表在另一側,沒有陷阱。
此地地勢險要,僅能容數人通行,朝廷的一萬大軍若要過去,需要很長的通行時間,屆時,米魯便可以堵着官軍打!
所以,如果當真如此的話,那米魯定會采用……誘敵之術!
通過各種辦法,将官軍誘引到另外一側。
“王大人,米魯來了。”中官楊友說道。
“哦?”
“就在那山坳的另一側,揚言要見您。”楊友說道。
“嗯。”
王越點了點頭,準備過去會一會那米魯。
上一次吃了敗仗,連叛軍的身影都沒看到,簡直就是他王越這八十多年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多派斥候,查看四方動靜。”
他吩咐了一嘴,帶着近百人,沿着羊腸小道向前走去。
大約走了兩刻鍾,來到山坳口的另一側,在距離對面約百丈處停頓下來。
王越高聲喝問:“來人可是叛賊米魯?”
對面,穿着紅色大袍的米魯催馬上前幾步,同樣喝道:“來人可是王越老賊?”
身爲賊人,卻辱罵朝廷命官爲賊。
王越怒色盡顯:“區區蟊賊,隻會口舌張揚,可敢與吾一戰?”
那米魯再度催馬上前幾分,而後……仰天大笑。
笑聲,在這山谷之中回蕩着。
很快,她驟然收斂笑容,不屑道:“王越老賊,你不講究,提前安排人埋伏在此,畏畏縮縮,鼠輩而已,不配與本天王一戰!”
對面,王越已是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怒色盡寫在臉上。
但此一刻,他的頭腦卻是十分冷靜。
這米魯,果然使用了激将法!
他當即揮手道:“多說無益,開戰吧!”
那米魯也是伸手一招:“兄弟們,沖!”
二人撤退,跟着,雙方大軍開始沖殺。
由于米魯占據了山坳口的優勢,迅速集結了大部兵馬。
而官軍這邊,卻是由于道路狹窄,隻有數百人集結過來,劣勢盡顯。
退後的王越見狀,高聲一喝:“放箭!”
很快,埋伏在山上的數百弓箭手放箭,但因爲山體太高,再加上又突出的岩石遮擋,落下來的箭并不多。
米魯的大軍渾然不懼,迎着稀稀疏疏的箭矢,迅速沖入狹窄的山坳之中,快速向前推進。
王越再度出聲:“點燃虎蹲炮。火铳手準備!”
轟隆!
轟隆!
兩枚炮彈落在前方,當即炸的附近數十叛軍翻飛,兩側岩石碎裂四濺,又傷了許多叛軍。
此一刻,官軍的裝備優勢,真正的顯現出來。
尤其是在這羊腸小道之中,幾乎是百發百中,叛軍,都成了靶子。
轉瞬之後,已有近百叛軍受了傷。
而叛軍的頭領阿寶眼見除了火炮之外,已有一隻隻火铳豎了起來,當即下令:“撤,快撤!”
諸多叛軍忙是轉身過去,快速撤離。
“大人,怎麽辦?”有部将問。
“清點傷亡,準備班師回去。”王越平靜開口。
他很清楚,這是米魯的誘敵之計。
即便這一萬五千人馬能通過羊腸小道,等待官軍的,怕也是早已準備好的陷阱,更何況米魯未必願意朝廷官軍順利通過這個小道。
于是,在誅敵數十人,拿下一場勝利之後,他毫不猶豫的命人撤退。
清點完畢之後,大軍撤離。
走出山坳那一刻,王越擡頭看了看,這才暗自松了口氣。
無論那米魯有着多少陰謀詭計,這一仗,打完了,還拿了一場小勝,于朝廷那邊,也能交代過去了。
王越放松下來,諸多将士也跟着放松了。
中官楊友笑道:“若是換做先前,誅殺敵人四十有三,足可稱之爲一場大捷了。”
王越也跟着笑了:“是啊,但這是好事,朝廷,強大了,不再懼怕任何敵人,我等呢,也應該緊羅密布,籌劃一番,盡快平叛米魯。”
一行人說說笑笑,朝着普安州營地的方向撤離。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眼見諸多将士已是有些疲憊,王越便下令,在一處空曠地原地休整起來。
“咕噜。”
坐在地上,中官楊友的肚子叫了一下。
王越與幾名将士相視一眼,淡笑出來。
大家夥隻吃了些許東西,又與那米魯打了一仗,在那緊張的氣氛之下,體力消耗極大,方才又斷斷續續的走了一個時辰,不餓才怪。
“說來,老夫也有些餓了。”
王越笑道:“不過,想來,糧草也應該快到了,雞鴨魚肉一應俱全,命将士們就在此處歇息吧,吃過了東西再回去營地。”
于是,大軍幹脆停頓下來。
過了大概一刻鍾,忽而有探子自遠處疾馳而來。
來到跟前處,那探子焦急道:“大人,不好啦,糧草,被燒毀了!”
“什麽?”
王越豁然起身,雙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