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很是焦急。
王越是他欽佩之人中爲數不多的一個,他自是不想看其戰死沙場。
還有那五千大軍,若此一去,極有可能回不來。
那可都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當即,他直接起身,邁着大步便向外走去。
旁邊的朱厚照懵了,忙是扯住甯遠:“怎麽了,老甯?”
“這……”
甯遠想也不想道:“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走吧,殿下,快些,入宮面聖。”
朱厚照卻是不依,用力扯着甯遠:“老甯,說啊,到底怎麽了?可是跟王越有關?”
甯遠無奈,隻得簡單道:“殿下,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謹慎處理啊,快,入宮吧。”
朱厚照見甯遠如此焦急,面色也跟着凝重起來。
老甯曆來穩重,眼下如此急躁,顯然是有大事發生。
于是他也不好耽擱,二人翻身上馬,直奔紫禁城而去。
此一刻,弘治皇帝已準備休息了。
百官争搶着去平叛,是大明強大的體現,故,他也是十分欣慰,同時也略帶一絲小喜悅。
喝了些許酒後,便準備休息。
可就在此時,甯遠與朱厚照卻是趕了過來。
“這大半夜的,他們,有什麽急事嗎?”
弘治皇帝很是詫異,披了一件袍子便出來大殿,來到涼亭之中。
見了人,他直接擺手道:“免禮了,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甯遠直接道:“陛下,可否給臣看一下米魯叛變的奏疏?”
這下,弘治皇帝更是萬分不解。
合着,這兩個人大半夜跑過來,竟隻是爲了米魯叛變的區區小事?
至于嗎?
尤其是甯遠這小子,先前,面對諸多大事臨危不亂,眼下竟是爲了這等小事深夜入宮。
他面色有些怪異道:“此事,很重要嗎?”
甯遠不假思索:“重要,很是重要。”
“嗯。”
弘治皇帝點頭,卻也沒多想,命蕭敬去取奏疏。
不多時,奏疏取來,甯遠定睛細看。
這奏疏乃是貴州巡撫錢钺所奏,上面提及,在貴州的普安州,有一婦人,叫做米魯。
此女子的丈夫是當地土判官隆暢的兒子,隆禮。
土判官,便相當于是土司的頭領,是可以世襲的。
但因隆暢不喜歡大兒子隆禮,準備将土判官傳給更喜愛的兒子适烏,便将大兒子隆禮給殺了。
丈夫被殺,米魯自是不服,去找錢钺告狀。
錢钺以此事乃土司家事,不好插手,便沒有理會。
結果,米魯回去之後,便會同隆暢的一名手下阿寶,直接反了,将隆暢殺害。
那隆暢喜愛的兒子适烏眼見不好,當即跑路,去了朝廷的安南衛所避難。
可米魯并未就此放棄殺害适烏的計劃,直接率領衆多兵馬圍攻安南衛所,等同是造反了。
奏疏的後面又提及,錢钺也率領部衆去平叛,卻是被米魯大軍給打敗了。
看完奏疏,甯遠眉目相當的低沉。
這奏疏之中與他想象的,大抵一緻。
确實十分棘手。
尤其是那米魯的造反人數,達到了近兩萬人,這本身就是一股不可想象的勢力。
于是他直接開口道:“陛下,臣以爲王越王大人率兵出征,并不合适。”
“哦?”
弘治皇帝更是詫異。
區區反叛他根本沒放在眼中。
而今大明已經不是先前那般唯唯諾諾,有了足夠的實力。
在這等實力下,四方皆臣服,小小叛賊,又豈會懼怕?
可甯遠的這番話,卻又令他不得不重視。
想了想,他随口道:“這是爲何啊?”
甯遠解釋道:“關于米魯反叛,原因諸多。”
“且不說王大人是否打得過,即便可以打,打得過,也未必能真正意義上平定匪患。”
“所以,臣以爲,眼下朝廷應以安撫爲主,控制住局面,再緩緩圖之。”
甯遠侃侃而談,卻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雲貴那邊,他一直關注着,也在想穩固雲貴的辦法。
這事歸根結底便在于土司。
土司相當于一個部落的首領,且還可以世襲。
政治,人文,乃至于軍事,都可以自治。
這相當于什麽?
除了稱呼上的一些問題,簡直就是土皇帝啊。
土司世襲,不斷的壓制欺負治下的百姓,百姓困苦。
這個時候,米魯站了出來,殺了隆暢,再号召,那便是一呼百應,跟着起事的人越來越多。
這也是諸多王朝滅亡的一大原因。
所以他才認爲朝廷不應該強行攻打,即便是攻打,也應該一邊安撫,一邊诏安。
畢竟,那些土人也是大明的百姓啊。
弘治皇帝聞言,卻是略微皺眉。
甯遠這番話固然有些道理,可再深究,意味便多了。
他深沉道:“所以,驸馬你認爲不應該由王越出擊?”
甯遠本能的點頭:“臣以爲是,眼下,最好不輕易用兵。”
弘治皇帝又問:“那麽由誰出擊才合适啊?那王守仁嘛?”
甯遠認真的想了想:“王守仁或可當此重任。”
無他,王守仁已經悟道,處理雲貴之事自是得心應手。
可是,弘治皇帝聽了,卻是冷笑出來。
他輕輕的敲桌子:“這大明的天下,沒了那王守仁,便會滅亡嘛?”
唰的一下,甯遠凜然。
這話的意思,太深了。
幾乎是不加掩飾的斥責。
看似是在說王守仁,實際上,是在說他甯遠啊。
王越出征不行,王守仁便可以,所以你甯遠大半夜跑來,便隻是推薦自己弟子的?安的是什麽心?
甯遠有點懵,正要解釋什麽,卻是被弘治皇帝擡手制止。
“好了,不要再說了,夜深了,朕,也累了,都回去吧。”
弘治皇帝不耐煩開口:“另外,朕相信,王愛卿出征,定會旗開得勝的,此事,勿要再提。”
說罷,直接起身離開了。
甯遠呆愣着,一時間大腦有些轉不過來。
這下被皇帝陛下誤會大了啊。
旁邊,朱厚照也是不解:“老甯,本宮也不懂,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甯遠一聲歎息,跟着嚴肅道:“殿下,您信我不?”
朱厚照點頭:“自是信的,怎樣?”
甯遠道:“那麽,您現在便派兵,給王越大人傳信,告訴他慢點打,最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