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诘問,唐林目光陰沉,緊緊握拳。
他沉聲開口:“你若仔細審卷,咱自是沒有異議,可你隻是審了李曉山的答卷,将大家夥的答卷棄置一旁,看也未仔細看,教人如何信服?”
聞言,甯遠一陣冷笑。
對于唐林的心思,他自是理解的。
本以爲勝券在握,結果卻輸的一塌糊塗,心态崩了。
于是他踏前一步道:“如此,本主判便教你心服口服。”
說着,他取來唐林制作的粉末,直接道:“來,吃一口。”
唐林暗自一驚,瞪眼道:“吃……吃什麽?”
他有些心虛。
因爲,他也不知道自己制出來的東西是什麽,一口下去,怕都有可能因此喪命。
甯遠冷笑:“怎麽?不敢嗎?呵呵……看着!”
說着,他自懷中取出一包速達神藥,用手指沾了一點,直接放入口中,咂了咂,再度用手指沾了些許。
接連四五次,看的那唐林驚疑不定。
他忍不住出聲道:“速達神藥,可……食?”
甯遠輕哼一聲,滿是鄙夷道:“你連速達神藥是什麽都不知道,便妄想制作出來,誰給你的自信?誰給你的勇氣?”
一言之下,譏諷的唐林臉紅脖子粗,悶着頭,恨不得一頭紮進地下。
非是唐林,其餘選手也是面色難看,無地自容。
一片寂靜。
這簡單的喝問,等若是揭開了此番比賽的遮羞布。
速達神藥,是什麽?
幾乎無人知道。
從始至終,大家夥好像隻知道此物可以治酸水過多。
其餘,即便經過三日研究,仍一概不知。
有人似是老臉挂不住,低聲道:“這題還不是甯大人您出的……”
甯遠嚴厲道:“爾等若當真破解了速達神水,豈又不可制作?”
無情的呵斥,令得衆人皆是不敢擡頭,心虛不已。
甯遠這才斂起鋒芒,平和道:“實際測試,爾等,皆不行,且再說筆試答卷。”
他看向唐林:“你可是質疑本主判何以敢走馬觀花閱卷,是吧?”
“這……”
唐林低頭縮脖子,忙是擺手:“不敢不敢。”
甯遠斜瞥一眼,緩緩解釋道:“諸多筆試答卷,本主判隻需一眼便可判其是否可取,原因,很簡單。”
“蓋因這速達神藥中,有一味主藥。”
“隻要掃視諸多答卷是否有這味主藥,便可輕易斷其是否可取。”
聞言,衆人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甯遠的閱卷方法是自答卷之中尋找主藥的字眼。
可是……
大學士劉健忍不住道:“隻是,那李曉山的答卷之中并沒有任何主藥的字眼啊。”
衆人當即擡頭,死死的盯着甯遠。
是啊,那李曉山的答卷,隻有區區五個字,根本不曾提及任何一味藥。
既如此,何以判爲案首呢?
“這,也正是我要說另外一個要點。”
甯遠平淡道:“爾等諸多方子,意在破解速達神藥,但卻不知神藥是什麽。”
“而李曉山這答卷,看似有些荒唐,卻是一語中的。”
“不錯,這速達神藥,既是藥,也不是藥!”
這下,諸多選手更加不解了。
但卻是無人敢繼續詢問。
因爲……怕了。
誰敢亂問?
問過之後,那甯遠一個“你知道速達神藥是什麽麽?”,便可輕易問的人啞口無言。
毫不客氣的說,這所謂的比賽,幾乎成了甯遠的一言堂。
倒是弘治皇帝,略微琢磨之後,開口道:“那麽,速達神藥,到底……是什麽?”
甯遠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等待的太久了!
自給太子妃治病開始,到而今的破解神藥大賽,這一切的一切,皆是爲了将最後的真相公之于衆啊。
“回陛下,這速達神藥乃是一種……物品。”
甯遠緩緩開口:“若說此物是一種藥,自也可治病。”
“而說此物不是藥,也是對的。”
“因爲,此物之中沒有任何一味藥,乃是……”
說着,他拉長聲調:“乃是以化之學的法門,煉制出來的。”
聲音朗朗,落下之際,四下卻異常的死寂。
尤其是“化之學”三個字,宛如悶雷,響徹在無數人的心田。
堪稱神藥的速達,竟是化之學的産物?
無數人瞠目結舌。
包括弘治皇帝,眼中,亦是閃過一抹駭然。
化之學……竟是化之學……
他深深的沉了口氣,複問道:“化之學……可煉藥?”
甯遠點頭稱是。
弘治皇帝驟然靜默下去,心間,已是翻江倒海。
不敢置信,乃至于背脊發涼。
在他的認知之中,所謂的化之學,在先前雲陽道人隔空表演之時,已驗證過了。
不過是一門微不足道的戲法罷了。
可就是這等戲法,竟可以煉制藥物,而且,還救了太子妃一命!
其中神奇之處,完全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也是這時,文武百官皆神色愕然,面面相觑之間,充滿了不敢置信。
在甯遠揭秘這速達神藥之前,也有人懷疑過此藥可能與那化之學有關,卻很快将這想法抛卻腦後。
因爲……基本不可能。
在更多人看來,所謂化之學與道法邪術是等同的。
就如先秦之時有煉丹術士煉制長生不老藥一樣,是虛妄的,不切實際的。
可就是此等道法邪術,竟當真煉制出了藥,且藥效非凡!
許久過後,大學士劉健忍不住道:“此物……是如何煉制的啊?”
其餘人也跟着擡頭。
這是關鍵中的關鍵。
那化之學,大大的沖擊了衆人的認知。
甯遠想了想道:“其法門,大抵與煉丹術相似,将不同的物質混合、實驗研究,最終得出有用之物。”
百官又是一陣愕然。
劉健則直接道:“所以,所謂化之學……說白了,還是煉丹術?”
百官皆點頭表示認同。
是啊,那煉丹術,是将不同的東西混合一起煉制,而所謂的化之學也一樣,似乎,沒什麽區别。
甯遠忙解釋道:“法門或許相同,但目的卻不一樣。”
“就像是一把刀,在屠夫手中,是殺豬宰牛的趁手家夥事。”
“若在犯人的手中,那便是殺人的屠刀。”
“說到底,刀本身,是無錯的。”
聞言,百官倒是會意過來,神色仍舊怪異。
上側的弘治皇帝看了看,嚴肅道:“這破解神藥大賽,便結束了吧,李曉山爲案首,賞銀萬兩。”
一場比賽,就此落幕。
諸多選手前方,唐林有些不甘道:“陛下,這速達神藥,乃是歪門邪道,與醫術本沒什麽幹系啊……”
“嗯?”
弘治皇帝驟然瞪了過去。
唐林頓時吓的縮脖子,如淋雨的瘦雞一般,再也不敢開口。
不多時,内閣之中。
弘治皇帝品着茶,微微眯眼之間,忽而哼笑出來:“三位師傅,這場大戲,如何啊?”
劉健也跟着笑了:“甚是精彩!”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道:“朕是氣的想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