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甯遠便回到了京師。
他做的第一件事非是入宮述職,而是直接來到風華總部。
得告知百姓啊!
于是,就在當天,刊物風華加印了一期。
在刊物的最上面,則簡單寫着依郭京縣戚家十三口滅門慘案的始末。
最後,着重強調戚家十三口之死,非是死于煤炭之氣。
這也就意味着,迄今爲止,在使用煤炭的數百萬計百姓之中,尚未出現一例煤氣中毒現象。
同時,他也告知百姓煤炭并非無毒,但隻要小心使用,便不會中毒,跟着又将一些注意事項羅列上去。
做完這一切,甯遠看了看,天色已經暗黑下來。
他本準備回家的,結果有小太監過來傳旨,皇帝陛下命他即刻入宮。
入宮之後,一路前行,最終來到後宮的一座涼亭之中。
這涼亭四周用的,皆是玻璃,裏面又打起了火鍋,故十分的暖和。
“免禮,坐!”
不等甯遠開口,弘治皇帝便揮了揮手,直接道:“關于戚家滅門一案,朕已然了解,你不必累述,朕……隻是找你喝點小酒罷了。”
甯遠點頭,卻不敢當真。
身爲君王,又豈會如平常百姓閑聊無用之事。
吃喝片刻後,弘治皇帝放下筷子,随口道:“那知縣劉正年可是犯了罪?”
甯遠道:“貪墨了許多銀兩,便直接抓了起來,不過此一番破案,劉正年倒也立下了一些功勞。”
言外之意是建議皇帝陛下赦免了劉正年。
正常來說,大明對于貪墨銀子之人的懲罰力度是相當可怕的。
太祖皇帝之時,凡是貪六十兩銀子以上,那就要直接拉出去砍頭了。
隻是随着時間的發展,對于百官,諸多皇帝皆十分寬松。
大明中期的一些皇帝,甚至一生都沒殺過朝廷大員。
所以,正常來看,即便那劉正年貪墨數萬兩銀子,朝廷最多也隻會罷其官罷了。
而既然劉正年不會死,他這邊剛好又缺人手,自是要順手收下。
“想來,他應該會主動緻仕。”甯遠解釋了一嘴。
弘治皇帝明白過來,卻也沒太在意。
他輕輕喝了一口小酒,看似輕描淡寫一般道:“而今,西北那邊已大雪封天,道路司壓力重重,已是出現了虧損現象。”
來了!
甯遠一瞬間精神起來。
他早就猜到皇帝陛下不會與他閑聊,現在,終究還是來了。
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卻是道出了路政的問題。
高速公路的出現,确實大大提高了通行的效率。
但爲了保證道路暢通,道路司必須時時刻刻注意道路是否有問題,尤其是到了冬天,下了大雪,就要及時的清理。
而這,需要無數的人力物力。
而人力物力,便意味着……銀子。
需要花更多的錢。
花的錢多了,自是會出現虧空的現象。
“朕,與三位閣老商議過了。”
弘治皇帝繼續道:“暫停南方高速公路的修建,節省開支,盡量減少虧損。”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朕聽聞,你那煤炭的售賣情況,也因戚家一事,受到了影響?”
甯遠點頭。
即便他已然安撫了諸多百姓,受煤氣之事影響,煤炭的售賣,也銳減了三四成。
弘治皇帝一臉的嚴肅:“煤炭,關乎着涉及民生,可不得怠慢,驸馬你且放心,朕,是不會命道路司收取費用的。”
嗯?
甯遠略微眯着眼。
道路司收費?
一直以來,爲了減少成本、增加煤炭的運輸量,諸多運煤車是不收高速費用的。
這也是保證煤炭生意盈利的根本。
因爲高速費用,太高了。
自京城至大同,一輛車的費用,要四兩銀子。
所以自運煤開始,對于運煤車,道路司是不收費的。
可聽皇帝陛下這話……話裏有話啊。
什麽意思?
方才還在說道路司虧損嚴重,眼下又提運煤車輛免費。
難道是暗示他運煤車輛繳納一定的費用?
他定定的看了看,卻見皇帝陛下正不緊不慢的吃喝,一時間,有點懵。
運煤車輛收高速費,成本就會增加,屆時,勢必會在煤炭價格上面找回來。
而低廉的煤炭價格,是保證百姓們用得起的根本。
這又要繳納高速費,又要低廉價格……合着陛下這意思是讓他做虧本買賣?
他試着道:“陛下,煤炭,乃是通商司的産業……”
弘治皇帝應了一聲:“朕知道,但爲了百姓社稷,朕,豈能賺這個銀子?”
唰的一下,甯遠徹底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啊。
說白了,無非就是将道路司的虧損,轉嫁到……他自己的身上。
将他自煤炭上面的利潤,讓給道路司,以減少道路司的虧損。
這……陛下……也太聰明了呀!
甯遠苦笑着。
究其原因,很簡單,因爲這煤炭的生意,他占得股份最多。
當初,因爲運輸煤炭招工一事,要雇傭許多百姓,皇帝陛下以爲他做了虧本買賣,便多送了他兩成幹股。
原本,他還是很開心的,畢竟可以多賺點銀子。
結果,萬萬想到啊,卻是皇帝陛下挖的一個大坑。
暗暗歎了口氣,他隻得點頭:“臣……明白的,接下來會交一部分高速費用的。”
弘治皇帝卻笑了:“你若有辦法令道路司增加收入,亦可不交。”
嗯?
甯遠側目。
原來,這才是陛下的真正目的?
讓他想辦法,使道路司增加收入?
這……您倒是早說啊!
甯遠苦笑不得。
都說帝心難測,果然啊,說起話來,兜兜轉轉,繞來繞去。
當然了,這裏面的因果關系也是極其奧妙。
若陛下直接說,他或許也會想辦法去解決道路司的問題。
可陛下若說道路司的問題解決不了,便教他自己掏腰包,他肯定要玩命的想辦法解決問題啊!
帝王之術,果然精妙無比。
“陛下放心,臣……定會辦法令道路司增加收入的!”甯遠打包票一般說道。
“嗯。”
弘治皇帝應下,沉默片刻,轉而問道:“你與那雲陽道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哈?
突如其來的大轉彎,令得甯遠再度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