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閣老面面相觑。
一時之間,他們也是無計可施。
實在因爲對方這一手,太過精妙了。
“怕是不好動手。”劉健略微眯着眼。
他這說法,已是極其委婉了。
更準确一些,乃是……無從下手。
從哪方面動手?
賣藝之人?
這些人可是打着感激皇帝陛下聖明才無償賣藝的,若是動了這些人,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
還有便是,抓了賣藝人,無人表演了,諸多滿心期待的百姓們,又會怎麽看?
這就是那暗中之人的厲害之處。
利用賣藝人,與陛下、朝廷表功,繼而再利用諸多雜耍藝技,引出那隔空點火。
計劃,明明很簡單。
朝廷這邊,也明知道這其中可能存在一些麻煩、危患,卻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認。
“倒是可以暗中調查。”
謝遷道:“隻是,不通過這些賣藝人,怕也查不出什麽來。”
“至于強行查探賣藝人,雖也可以,卻沒太大必要。”
簡單一句話,确實道出了當下窘境。
可以查,但沒必要。
弘治皇帝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如此說來,當下,隻能再等等看了?”
三位閣老默然。
沒辦法啊,再等等看吧。
看事态發展如何,若實在控制不住,再強行徹查。
若能控制得住……嗯……問題也就不大了。
弘治皇帝起身離開,回去之後,他越想越是……窩火!
這偌大朝廷,竟是被人牽着鼻子走。
豈能不氣?
于是他幹脆命人準備了一桌酒菜,開始喝起了悶酒。
月升中天。
透過玻璃,看着那天上的微微月牙,本有些郁悶的弘治皇帝哼的笑了出來。
他看向蕭敬,随口道:“好玩嗎?”
蕭敬:“……”
整個人腦子宛如漿糊一般,傻眼。
好玩?
什麽好玩?
那賣藝之人的雜耍?
弘治皇帝擺了擺手,飲了口酒:“朕,繼承大統以來,共有兩次被人脅迫而無奈。”
“其一,乃是關于李廣之事。”
“當時,朕可謂是失道寡助啊。”
“故,在那之後,朕兢兢業業,不再妄想,也徹底與道法,一刀兩斷。”
“其二,便是……眼下!”
自言自語說着,卻是笑了出來。
旁邊的蕭敬諱莫如深。
先前,皇帝陛下重用李廣,暗暗迷信道術,滿朝文武皆有怨言。
當時,包括劉健在内的諸多大員,皆要緻仕。
直白一些便是,你皇帝不務正業,那你自己玩吧,我們不幹了。
等若是以緻仕威脅皇帝陛下。
而此一番呢?
朝廷打壓蠱惑百姓的道人妖人,本再正确不過了,可在暗中,卻有人強行推廣道術。
這……竟是反了過來。
先前陛下迷信道術是錯了,現在卻有人教陛下承認道術是對的!
“算了,且不提這些。”
弘治皇帝道:“這些日子,太子在做什麽啊?”
蕭敬張口便來:“殿下讀書刻苦,閑餘之時,修習一些武藝健身。”
弘治皇帝點頭。
倒是不錯。
修習武藝,可強壯身體,于日後登基爲政,有着極大的幫助。
也是這個時候,東宮。
換作以往,此時,朱厚照本應休息了。
可此一刻,他卻是紅着上半身,紮着馬步,立于一個大鍋跟前。
鍋中,是燒的冒熱氣的鐵砂。
而他,則不斷将雙手刺入鐵砂之中。
“哈!”
“哈!”
“哈!”
一下接一下,微弱月光之下,一雙手,已不知起了多少水泡。
可他仍舊目光堅定,咬着牙,奮力的……鍛煉!
在一側,太監劉瑾心驚膽戰。
借着月光,他分明發現,太子殿下那強壯的身軀,竟是有熱汗流淌。
要知道,這可是初冬之時啊。
如此寒冷的天氣,竟還冒熱汗。
“殿下……時候不早了……”
“滾!”
朱厚照沉聲一喝,而後繼續奮力鍛煉。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整個人虛脫一般,才進入大殿,吃了些雞胸肉,又簡單将雙手包紮一番,這才坐定。
在他面前,擺放着一本書。
書名赫然寫着幾個奇異的字——奇門四十九法。
而後,他認真翻閱起來。
旁邊的劉瑾早已是哈欠連天,卻隻得硬挺着。
這位太子殿下,幾近瘋魔。
到得此時,這般瘋狂已有四五日。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朱厚照看了看天色,幾近放亮,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書。
“雖是不知老甯到底要做什麽,可邪魔外道總是危患朝廷的,本宮,豈能置之不理?”
“呵呵,等着吧,不出幾日,本宮定将在萬衆矚目之下,大展神威!”
“睡了,劉伴伴,記得一個時辰之後叫本宮,本宮還要繼續練。”
說罷,倒頭便睡。
接下來的幾日之中,諸多賣藝人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不斷表演。
雖說整體的表演項目隻有那麽幾十個,諸多看衆早已熟知,可這表演畢竟相當神奇,看過……還想看啊。
這也就導緻百姓們的熱情非但沒有衰減,反而隐隐增強了。
而也正因看過了這許多神奇的戲法,諸多百姓對于那隔空點火,也是越發的期待起來。
朝堂之間,百官雖是目睹了這一切,可對此事,卻閉口不談。
能說什麽?
不讓那些賣藝人表演?
憑什麽呢?
于是乎,朝堂之間的氣氛,也變得相當的怪異。
恍然過了四五日,距離那隔空點火演示,也僅剩下一日的時間了。
弘治皇帝坐在養心殿,面目,很是平靜。
在這期間,三位閣老未提及此事,他也沒主動過問,就仿佛在無形之間,已是默許了這一切。
“他們……大勢已成了啊。”弘治皇帝喃喃着。
眼下,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其一,自是嚴行管控京城的秩序,凡遇到不軌道人,直接緝拿,自根源,斷絕那雲陽道人展示隔空點火。
其二,便是置之不理,放任自流。
無論那雲陽道人如何演示,隻要不造反,便不予理會。
左右琢磨之間,弘治皇帝有些奇虎不定。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興沖沖走來。
“父皇父皇,明日,那雲陽道人便要展示隔空點火了吧?”
朱厚照暗暗激動道:“您盡管放開了,教她來展示,但凡他有半點異心,兒臣有一萬種辦法弄死他!”
眼見朱厚照風風火火趕來,弘治皇帝本有些不悅的。
堂堂太子,半點威儀沒有,如稚童一般,成何體統?
可是,當朱厚照走到跟前,待得看清那模樣之後,弘治皇帝整個人都有點傻了。
“厚照,你這是……”弘治皇帝驚詫不已。
“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父皇,兒臣,強不強?”
朱厚照大笑,腳步挪動之間,那強壯如牛一般的身闆扭動着,相當的威武。
弘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