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閣之中。
無人能想到,一貫善于攫取銀兩的甯遠,竟是将蜂窩煤的售價,定的如此低廉。
簡直如瘋了一般。
蜂窩煤的價格這麽低,雖是可以令得天下的百姓不再受凍,可在此之外,那也會出問題的。
就比如一些制作木炭、售賣木炭的人,又有靠着售賣木柴爲生的人,都将受到不可想象的影響。
救了大部分人,卻是坑了少部分人啊!
不多時,甯遠趕至内閣。
弘治皇帝當即擺手,道:“免禮吧,朕問你,你因何将蜂窩煤的售價,定的如此低廉啊?”
甯遠一臉茫然一般:“陛下,您教臣賣的便宜些的啊。”
弘治皇帝:“……”
朕教你便宜些,可也沒教你白送啊?
隻是話到嘴邊,卻隻得咽了下去,最終,不置可否。
這時,卻聽大學士劉健開口道:“繁昌侯,先前,你曾言木炭暴漲,與諸多普通百姓是好事。”
“其原因在于,木炭漲價,木柴也會跟着漲價,會使得許多普通百姓收益。”
“此道理,吾是認同的!”
“可是,此番你将蜂窩煤定價如此低廉,豈不是坑害了許多人?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聞言,甯遠笑了笑。
做人難啊?
不公開蜂窩煤配方,會被認爲有斂财的嫌疑。
可将價格定的太低,又會遭到诘問。
他想了想道:“劉公,您可曾見過賣柴之人?”
這個反問倒是令劉健一陣回想,而後點頭道:“自是見過,老夫甚至買過木柴,自是知道其中的艱苦。”
甯遠點頭:“那是您近來沒有買柴。”
“按理說,木炭價格暴漲,木柴也會跟着漲價。”
“但事實,恰恰相反。”
“木炭暴漲,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砍伐木柴,使得木柴在短時間内,供應量猛增,價格,已有銳減的趨勢。”
“所以,低價蜂窩煤,對這些人的影響,其實,并不大!”
劉健便不好多說。
倒是弘治皇帝嚴肅道:“價格如此低廉,可會虧本?”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虧本的生意,隻會存在一時,是持續不下去的。
短時間内令得百姓受益,可在未來,吃苦的,終究是百姓們。
畢竟,嘗過了甜頭,誰都不願意再吃苦。
甯遠則是輕輕搖頭:“不會虧本,但盈利不多。”
“截至午時,已售賣出五百萬塊蜂窩煤,得銀,五千兩!”
這一組數字,相當的驚心。
五百萬塊,五千兩!
這對于白糖、玻璃等物品動辄售賣數萬兩銀子而言,完全不值一提,幾乎等于白送。
弘治皇帝問:“利,可得幾成?”
甯遠仔細回想,緩緩道:“陛下,利潤……确實有些少,您也看到了,此番,臣爲的乃是天下百姓……”
弘治皇帝擺手:“朕知道,知道,你也是好心,隻是,利,到底有幾成啊?可有一成?”
甯遠略微悶着頭:“這個……那個……一成,還是有的。”
弘治皇帝輕輕應了一下。
能有一成利,已經很可以了。
畢竟,要将普通的煤制作成無煙、不臭、又可也安全使用的蜂窩煤,其中所費的功夫,定然不少。
還有便是,将煤自山西運送過來,又要許多成本。
就是如此多的本錢,一斤蜂窩煤僅賣一分錢,定然沒多少利潤啊。
總體而言,蜂窩煤不賺錢,但卻可以惠及天下百姓。
這也是一件大好事了!
“不錯,驸馬,此番,你做的很不錯啊!”弘治皇帝投去贊賞的神色。
三位閣老也是如此。
隻是,很快,随着一封奏疏的傳來,内閣的氣氛,又嚴肅了幾分。
奏疏上說,一些個農戶因爲争搶山上木材的問題,打了起來。
打架之人,足有數千。
山上的樹木,算得上是無主之物。
而木柴可以賣錢,所以,兩夥農戶才因此打了起來。
這事,倒是不大。
因爲随着蜂窩煤的出現,木柴不再值錢,以後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可随之而來的,又有一種危機。
木柴不值錢了,這些個以木柴爲生的農戶們,等于是斷卻了一條掙銀子的路啊!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個點。
劉健忍不住道:“繁昌侯,對于先前以售賣木柴爲生之人,你可有辦法解決啊?”
甯遠笑了笑:“劉公,此事,易而,馬上就會得以解決。”
劉健詫異:“哦?如何解決?”
甯遠直接道:“運送蜂窩煤,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故,此一番,在前期,下官準備招募兩萬至三人的人手,運送蜂窩煤。”
“經過下官探查,這些人力的主要來源便是先前售賣木柴之人、以及諸多農戶。”
“每戶隻取一人,便可解決京畿附近二三十萬人的生活問題。”
“而在日後,取用的人數将不斷增加,預計,可達百萬以上,屆時,便可惠及整個北直隸的農戶。”
話音落下,三位閣老輕輕點頭。
原來如此。
這小子竟是要利用農戶們來運送蜂窩煤。
可想而知,能讓農戶們主動勞作,開出的薪酬,怕也不低。
而薪酬高了,運送的成本,也就高了啊!
一番思考之後,劉健忍不住道:“甯小子,你……當真不會虧損?”
謝遷也跟着道:“是啊,此一番,你非但的解決了百姓們受凍的問題,同時也給了許多人的生計!”
李東陽也點頭:“如此低廉的價格,怕是不行吧?再漲一些吧,萬不可虧損啊!”
波及百萬戶,影響數百萬、乃至于近千萬人的大生意啊!
這生意一旦虧損了,定然無法持續下去。
甯遠聞言,略微垂頭:“三位師傅……嗯……刨卻諸多成本,還可以小賺一些的。”
三位閣老驚呆了。
就是這樣……還可以小賺?
還有一成的利嗎?
弘治皇帝也是暗自一驚。
這小子,用一件事,幹了兩件大事,竟然……還有利可圖?
他忍不住道:“驸馬,你從實說來,到底有幾成利?”
甯遠老臉一紅:“這……那個……陛下,沒利啦,最起碼臣沒多少利……”
弘治皇帝眼睛一瞪,不怒自威:“快說,到底多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