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通貨膨脹的問題,自是不難。
隻需大明通商銀行這邊吸收足夠儲銀,再稍微些利息,放貸出去,繼而刺激工商業大發展。
工商業的發展是需要人手的,如此便會有許多百姓掙到銀子,繼而緩解通貨膨脹問題!
隻是……吸儲……目前看來,似乎有些困難。
這麽久以來,大明四方,數十家銀行分行,攏共才吸儲十萬餘兩,這點錢于放貸而言……連塞牙縫都不足。
甯遠不由得撮牙花子,旋即計上心頭,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解決通脹問題或不難,隻不過……”
“臣眼下有點小麻煩,還請陛下與朝廷大力支持!”
麻煩?
弘治皇帝有些詫異。
他雖是不懂甯遠弄出那所謂的大明通商銀行到底要做什麽,可本着對甯遠的信任,他還是義無反顧的掏出了八十萬兩銀子。
眼下,甯遠遇到麻煩,他自是不能置之不理。
三位閣老也是紛紛表态:“能讓繁昌侯你都覺得麻煩的事情,想必是十分困難的吧?說說看吧。”
“難道是不難,就是有點……”
甯遠有些尴尬的樣子,旋即也不掩飾,直接道:“陛下,三位師傅,你們手裏……還有銀子嗎?”
嗯?
三位閣老愕然。
好小子,還要銀子?
先前,朝廷這邊以及皇帝陛下可是攏共拿出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啊!
還敢要?
遏制那所謂的通貨膨脹便是這般的無底洞嗎?
甯遠見狀,忙解釋道:“不不不,三位師傅誤會了,下官的意思是……你們家裏,還有餘錢嗎?”
三位閣老面面相觑,眯眼之間,會意過來。
原來如此!
這小子,竟是打上了他們家産的主意,教他們把銀子存入那所謂的通商銀行。
“若隻是存銀子的話,老夫不敢多說,五千兩還是拿的出來的!”
劉健緩緩開口:“隻是……繁昌侯啊,老夫很是擔憂啊!”
“莫說老夫,便是滿朝文武都将家裏的餘錢拿出來,存入銀行,又能有多少呢?”
“真正有錢的,是那些富商,你若無法教諸多富商将錢财拿出來,這銀行,怕仍舊是辦不下去啊!”
話音落下,李東陽與謝遷紛紛認同。
諸多富商,定是不願意将家裏餘錢拿出來的。
原因很簡單……财不外露啊!
爲了那區區幾厘、一分的利,将錢财拿出來存入銀行,豈不就暴露家産的數量了?
而這些富商不拿銀子出來,單純靠朝廷百官的“救濟”,怎會有效果呢?
謝遷頓了頓,眯着眼道:“繁昌侯,難道你不知道民間的借貸情況嗎?”
甯遠沒有作聲。
關于民間借貸的情況,他當然清楚。
大明律有規定,凡民間典當、拆借,月息不得超過三分。
無論借多久,到最後,利息不得超過本金!
月息三分,這已經是極爲恐怖的利息了,相當于一個月的利息便占了本金的百分之三十。
拆借三個月下來,利息便快趕上本金了。
而這,還隻是朝廷的規定,在民間,有着無數不法之人,一度偷偷将利息增加至五分,大肆斂财,極爲恐怖。
在這種情況下,于工商業的發展,相當的不利。
所以,考慮諸多原因,他才會開設這銀行。
然後便出現了吸儲的難題!
有問題,自當克服!
甯遠一本認真道:“三位師傅、陛下盡管号召百官存儲銀兩,臣,自有辦法解決此難題!”
弘治皇帝颔首:“既如此……朕便存一年……十萬兩!”
年利是一分,一年之後,十萬兩便可得到十一萬兩。
說來,這利息雖是不如民間的利率高,卻也幾位可觀了。
因爲銀子放在内帑之中,便等若是死在哪裏,又怎會多出一萬兩的利息呢?
随即,三位閣老紛紛表态,願意将各家的餘錢存入通商銀行之中。
“驸馬!”
弘治皇帝再度開口道:“那王守仁去南贛汀漳一帶剿匪,已是許久了,可有成果啊?”
言語之間,竟是有些揶揄。
要知道,先前可是甯遠力薦王守仁去平匪患的。
而那匪患,總數,足有幾十萬。
僅僅靠數萬大軍或者是自各地調遣的兵馬,或有不足。
所以弘治皇帝才有些擔憂:“不弱朝廷這邊派出……五萬兵馬吧!”
通貨膨脹的問題嚴重,可剿匪的問題,同樣不可忽視啊。
過去這麽久,仍舊沒有動靜,足以說明王守仁在南贛汀漳一帶吃癟了。
故,朝廷這邊,理當派出大軍剿匪。
甯遠聞言,卻是笑了笑道:“陛下,臣以爲……王守仁能力出衆,或可剿匪!”
嗯?
弘治皇帝便有些不悅。
先前,他也是與甯遠稚氣。
南贛汀張一帶,匪患相當的嚴重,剿而不絕,而今聲勢壯大,已成爲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如何,都應嚴行處之!
于是他大手一揮道:“驸馬,你不用多說了,朕,自有處置!”
然而,這邊話音剛剛落下,便有奏報傳來。
劉健展開一看,當即愣住了。
弘治皇帝也有些意外:“怎麽了,劉師傅,可是出事了?”
劉健沒有作聲,卻是将奏疏遞給弘治皇帝。
“這……”
弘治皇帝看了之後,也是雙眼睜大,震撼不已。
南贛汀漳的四大匪徒,竟是……平定了一個!
這動作,未免太快了吧!
按照先前的預判,王守仁抵達南贛之後,本應立即着手調查,随後與匪徒交戰,獲得一場大勝,奏報朝廷。
事實上,先前曆來的剿匪也都如此。
打一仗,打赢了,向朝廷表功,跟着再提及剿匪之困難,進入叢林,無法追捕。
最後,剿匪之事,大抵隻能不了了之。
這是慣例。
因爲朝廷這邊對于善于叢林作戰是匪徒,也确實沒有什麽好辦法。
而眼下呢?
王守仁隻一出兵,竟是将四大匪患之一的詹師富,直接給平叛了!
趕盡殺絕啊!
好小子!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如此狠厲,鋒芒畢露啊!
“不錯,不錯啊!”
弘治皇帝感慨着。
那王守仁固然善戰,可他沒指望王守仁不費朝廷之變的一兵一卒,便匪患平定。
可此一刻,這明晃晃的戰績與功勞,卻是刺激了他!
南贛汀漳一帶的匪患,或可因那王守仁,徹底平叛啊!
“命那王守仁,繼續剿匪!”
弘治皇帝直接道:“至于奏疏上面提及的設立新縣,一切,以由王愛卿一人處之,便宜行事,無需禀報朝廷!”
這也是賦予了相當大的權利!
設立新縣,可是關乎朝政的大事,豈又是你想設立及設立的?
但弘治皇帝還是賦予了王守仁這個特權!
因爲相比于設立新縣,評定南贛汀漳一帶的匪患,更爲重要。
匪患平定,一些個黑戶的百姓又需要安置,設立新縣,那也是理所當然啊!
總不能什麽事情都禀報朝廷,待朝廷定奪之後再施行吧?
這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
同時,弘治皇帝也嚴肅開口:“驸馬,通貨膨脹之難,甚于匪患也,你……務必也要盡快遏制此事啊!”
“臣,遵旨!”
甯遠果決應下。
接下來,通商銀行這邊開始大力的宣揚吸儲示意。
隻是,大部分人聽聞,都抱着看戲的态度,似乎,對此事有些動心,本能的又抗拒!
甯遠也未在意。
這通商銀行的好處,不日便會顯現出來。
又過了兩日,原本平靜的通商銀行的店鋪跟前,漸漸多了一些人。
這些人,大多是平民百姓,而看其衣着,很像西山那邊的工人!
“掌櫃的,咱存……八兩銀子,存一年的!”
“俺這裏……隻有五兩銀子,可以存嗎?”
“小的倒是多一些,有十五兩銀子,存兩年的!”
諸多西山的百姓,秩序争氣,紛紛将銀子存入通商銀行。
有好事者忍不住道:“銀子可是大家的性命,你們,就不擔心被坑?”
有西山百姓笑着搖頭:“大恩人若想要坑害大家夥,根本無需如此,直接不給大家夥發銀子就是!”
“又如眼下,道理亦然!大家夥,願意相信大恩人!”
“反正銀子放在手裏也是放着,不如放在這銀行,一年到頭,還能生個崽不是?”
此番言語,引起了許多西山百姓的共鳴。
跟着,除了西山百姓之外,又有越來越多的平民百姓參與進來。
而也是這一日,朝廷這邊,諸多大員在弘治皇帝的建議下,也是将一些餘錢拿出來,存入通商銀行。
一日之間,總吸儲數額,竟是達到了八十餘萬兩!
京城,又是陷入一片轟動之中。
沒人能想到,通商銀行一個看似幌子一般的吸儲,竟有如此之多的人認同且上當。
那些人,腦子都有問題嗎?
且不說天底下是否有此等好事,那些人存入的無數銀兩,你拿出去放貸,他不更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