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間,百官的目光皆是投到了甯遠的身上。
實在是因爲此番消滅蝗蟲的壯舉,意義非常!
這可是解決了千古的大難題啊!
而有了這次的經驗,日後,整個大明,将再也不怕蝗災!
萬衆矚目之下,甯遠踏前一步,淡笑道:“啓禀陛下,其實,此番消滅蝗蟲,十分的簡單!”
文武百官:“……”
這話,太能裝了!
甯遠卻滿不在意。
牛而不裝者,如錦衣夜行啊!
有這個機會,他自是要随便宣揚一番。
“說來,十分的容易!”
“因爲那蝗蟲本身,并不可怕!”
“隻要百姓們同心協力,願意主動的捕捉蝗蟲,便可以輕易的解決!”
“而百姓們的動力,來自于哪裏呢?”
“很簡單,隻一個字!”
“——吃!”
“滅蝗蟲的最關鍵之處,便在于,令百姓們吃蝗蟲!”
“無論是賞銀收購,還是降低食鹽的價格,主要目的,便是爲了百姓們,吃得起蝗蟲,乃至于當做主食來食用!”
這一番話,令得後側的百官張口結舌。
可仔細一想,卻也很有道理。
莫說的湖南等地了,隻是京城這邊,因爲百善大酒樓推崇的香辣蝗蟲,這京畿之地的蝗蟲,幾乎快被捕捉的絕迹了!
“所以,簡而言之,這是……吃貨的力量!”
甯遠笑道:“吃貨,無敵!”
說着,甯遠自己也是有些傲然。
因爲沒人比他更懂這個民族吃貨的恐怖了!
莫管你多大的災難,隻要是能吃的,那就不是災難!
那是奇珍美味啊!
寶座之上,弘治皇帝點頭:“既如此,便将此法,用于貴州、雲南一帶吧!”
蝗災之事,大抵揭過。
而後,弘治皇帝面色又有些深沉:“方才,朕得到奏疏,南贛汀漳一帶,賊寇橫行,諸位愛卿,以爲如何啊?”
無人出聲。
南贛汀漳,指的是江西、廣東、福建、湖南等地的交界之處。
此一地大山連綿,匪寇橫行,朝廷這邊,根本無計可施。
而今,匪徒趁着蝗災一事,聲勢壯大,要想剿滅,就更加困難了。
“啓禀陛下!”
下側,劉健出列:“臣聽聞,匪徒之中,主要有四大勢力!”
“其一,盧珂!”
“其二,詹師富!”
“其三,謝至珊!”
“其四,遲仲容!”
“此四人的手下,掌控着數十萬大軍,且處于大山之中,朝廷若要剿之,一時之間,怕是難矣!”
一貫以大局爲準的劉健,面帶苦澀。
因爲此事,實在是太難了。
朝廷這邊派出了大軍,簡單的打殺之後,那匪寇便好鑽入深山之中。
朝廷大軍對于山林作戰,并不熟悉,而匪寇則閑蕩熟悉山林的地形。
如此一來,即便朝廷這邊兵強馬壯,也沒有半點優勢!
所以劉健才會出此言。
南贛汀漳一帶的匪寇難以剿滅,朝廷這邊,就應該更加的慎重。
無論是挑選将士,還是剿賊的方略,都要嚴格的商議之後再行!
也是這時,甯遠開口了:“啓禀陛下,臣以爲,臣之弟子王守仁,可勝此重任!”
弘治皇帝略微不悅。
說來,這已經是這小子第二次舉薦王守仁了。
固然王守仁軍事才能不錯,可面對困擾朝廷百年已久的問題,又豈能輕易解決?
他面色微寒,冷笑道:“那王守仁,那如此厲害嗎?是不是無需朝廷派出一兵一卒,便可剿滅賊寇呢?”
這話,是帶着幾分氣的!
在甯遠的口中,那王守仁仿若無所不能一般。
遏制蝗災也就罷了,這裏面有諸多因素。
眼下,面對是可是數十萬的賊寇啊,這是憑一個人的力量能解決的嗎?
下側的文武百官也是相當的沒眼看。
一些個與王華交好之人也冷汗簌簌流下。
那王守仁固然不錯,可被甯遠這麽一吹,就仿佛無所不能一般!
這是變向的扼殺王守仁啊!
然而,甯遠仔細想了想,仍舊執着道:“陛下,臣以爲,王守仁可勝此重任,陛下隻需允許王守仁便宜行事,破賊,指日可待!”
弘治皇帝有些氣不過。
這話,言外之意是京城這邊無需出動一兵一卒,隻要給那王守仁一定的權利,便可以破賊了嗎?
于是他大手一揮:“好啊,既如此,朕便赦命王守仁爲江南巡撫,諸多事宜,便宜行事!”
簡而言之,賦予王守仁特權,可操控江南諸多地方的兵馬!
這是相當可怕的權利!
而在權利之外的,則是一份不可估量的責任!
一旦剿匪不利,與王守仁而言,那便是不可想象的懲罰!
晚些時候,甯遠剛回到府上,便迎來了一頓痛罵!
罵他的,正是王守仁的父親,王華!
王華整個人幾乎都快被氣炸了:“王八蛋甯遠,你……坑害我兒啊!”
“平定蝗災,我兒功勞匪淺,本應加官進爵的!”
“可因爲你一句話,他就被派去剿匪了……而且,還沒有一兵一卒,碼的……老子跟你拼了!”
王華幾近瘋狂,見到甯遠,上來便是一頓狂轟濫炸!
甯遠則四處躲避着!
這是王守仁的老爹,按照輩分來說,雖是相差無幾,可畢竟他年紀小,自是要忍讓幾分!
“王公,老王,你冷靜一下,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個樣子的!”
甯遠忙是開口:“此番,咱之所以如此,也是曆練伯安的,你要相信他,他是你兒子啊,他一定可以的!”
旁邊,甯合雍也跟着說話話:“是啊,老王,你冷靜一下,王守仁一定可以的,哎……你别動手啊,停停停,老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打老夫……”
片刻之後,王華被甯合雍按在了地上。
“都說你們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老子看啊,老王你屬狗的吧?力氣也太大了!”甯合雍呼哧帶喘。
“放開,放開我!”王華大聲吼着。
“不放!虧得老王你還是個讀書人,怎能如此有辱斯文呢?你冷靜,你冷靜好不好?”甯合雍安慰着。
王華定了定,緊跟着,便放聲痛哭出來。
“天殺的甯遠小兒,你坑我兒,我與你沒完!”王華大吼!
“老爹,放手吧!”
甯遠平靜的看着王華,道:“世伯,如果你以爲我坑了伯安,你盡管動手!”
“但……請您想清楚,伯安,是什麽樣的人!”
“他,又需要什麽!”
“難不成,在他父親的眼中,他連這點想小事都做不好嗎?”
一聲聲诘問,卻是令得王華靜默下來。
剿匪南贛汀漳,是小事嗎?
這可是困擾了數個朝代的大事!
大山連綿,匪患叢生,連那太高祖皇帝都無可奈何。
但甯遠這番話,卻是觸動了他!
自家兒子的志向是什麽?
是輔佐江山社稷,是當那無數讀書人頂禮膜拜的聖人!
于一位儒家聖人而言,清剿區區匪寇,又豈是難事?
啪嗒!
王華眼中落下淚水,而後,默然轉身,緩緩離去。
甯合雍歎了口氣:“吾兒,那王守仁,當真可以平定數十萬的匪患嗎?”
甯遠沒有作聲。
後世,有無數人将王守仁人生的轉折點定位貴州的龍場悟道。
可在他看來,真正令得王守仁如開挂一般崛起的,便是那贛南剿匪!
他不知道經曆剿匪之後,王守仁會如何。
但他願意相信,經曆此番剿匪,王守仁能夠收獲更多的學問,繼而将心學,不斷的完善!
“伯安……加油啊!”
甯遠暗自喃喃着。
“爲師……已是堵上了你的後半生……”
“千萬不要教爲師……失敗啊!”
喃喃之間,甯遠竟是有些淚目。
王守仁,綽号陽明子,那可是數千年儒家史上的四大聖人之一!
幾千年來,就這麽四個!
故而,對于王守仁是否真正的悟道,他是及其關心的!
而贛南汀漳的剿匪,與王守仁而言,便是悟道的關鍵之處!
此行,必須赢!
另外一邊。
王守仁得到了聖旨,面色,有些古怪的同時,卻又笑意不止。
“老王,你何故發笑啊?”伍文定問。
“因爲……我們要去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啊!”
王守仁喃喃一般,自信滿滿!
南贛汀漳的匪患如何嚴重他還不是很清楚,但經過蝗災一事,他漸漸的體悟了三個字。
——緻良知!
有此學問,區區匪患,何足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