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因爲弘治皇帝的一拖再拖,這兩日之間,彈奏甯遠的聲音,越發的強烈。
甚至,已然有弘治皇帝包庇甯遠的聲音出現。
兩日未上朝的弘治皇帝終于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陛下!”
蕭敬走到弘治皇帝跟前,垂着頭道:“在民間,已是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
弘治皇帝側目:“什麽言語啊?”
蕭敬猶豫了一下,艱難的開口。
“甯遠甯遠,禍亂朝堂!”
“賊臣甯遠,罪行連天。”
“甯遠不死,大明無光……”
話音,漸漸減小。
眼見弘治皇帝面色以眼見般變得難看,蕭敬自是不敢再說下去。
“已……這般嚴重了嗎?”弘治皇帝喃喃着,面色鐵青。
若隻是朝堂之間對甯遠口誅筆伐,暫時,他還能忍耐幾日。
可當民間出現這等聲音,便意味着事情已然走向了不可預測的方向。
無需多想,這背後,顯然是有人行動起來。
而随着謠言的傳播,便會出現反動的勢力。
就如先前那甯王造反,打的就是清君側的幌子,其中禍亂朝堂的奸臣,正是甯遠。
此一番,若是不迅速遏制這勢頭,這大明朝廷,恐有危患矣。
深深的沉了口氣,弘治皇帝問道:“錦衣衛那邊,可有消息?”
蕭敬回道:“想來,應該快了。”
弘治皇帝便沒有作聲。
晚些時候,内閣。
牟斌來了,将錦衣衛調查的結果口述一番。
“甯波那邊,已是風聲鶴唳。”
“繁昌侯大人……手段……确實有些殘暴,凡與涉事家族牽連之人,皆抓了起來。”
“至于誅殺數百人之事,錦衣衛……暫未查到确鑿的證據。”
“而繁昌侯大人收銀子……劉家的旁系倒是予以佐證,大抵……無疑了!”
話音落下,内閣的氣氛倒是輕松了幾分。
而今,朝堂上下,都在傳甯遠是何等的殘暴,如何如何殘害百姓。
可有了錦衣衛這邊的調查結果,倒也能交代過去了。
那甯遠是否殺了數百人,不确定!
這就意味着,甯遠大概是沒有殺人的。
未殺人,事情,便沒有那般嚴重。
隻是……
弘治皇帝看向了三位閣老:“三位愛卿以爲,應如何處置此事啊!”
看似詢問,大方向卻是已然定了下來。
要知道,前兩日,無論是他們還是皇帝陛下,還願意再等等看。
看那甯遠的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而根據錦衣衛的徹查情況來看,也隻是這般而已,似乎,并沒有稀奇的事,或者是峰回路轉。
再加上朝堂這邊頂着的壓力太大了,民間又有傳聞,必須得盡快了解此事。
“啓禀陛下,臣以爲理應将甯遠召回!”劉健說道。
謝遷和李東陽紛紛點頭表示附議。
“既如此……”
弘治皇帝沉了口氣:“朕明日早朝當百官的面,再行下旨吧!”
這也算是給百官一個交代。
離開内閣之後,弘治皇帝幹脆返回後宮,再度開始喝悶酒。
說來,甯遠此番的行徑,确實令得他微微失望。
原本,隻是調查涉及十萬兩銀子私商一事,隻要查明真相,懲治相幹人等便是了,簡簡單單。
可那小子做了什麽?
把甯波那邊大部分的豪門望族都給查抄了,以至于讓他在朝堂之上頂了莫大的壓力。
“真是……混賬!”弘治皇帝氣的大口飲酒。
而後趕來的朱厚照見了,也故作憤怒的模樣,暗地裏,卻是快笑開花了。
老甯,果然無愧是老甯啊!
隻一出手,險些将朝堂驚的動蕩,文武百官一個個急得跳腳。
而這其中,亦是有一份功勞屬于他這個當朝太子啊。
他不由得想起老甯說過的一句話:前進的路,總是充滿質疑與非議的!
“那麽,就由本宮再加把火吧!”朱厚照偷偷的笑着。
翌日。
辍朝數日的弘治皇帝終于開始上朝。
文武百官行了大禮之後,便開始了新一輪的嘴炮,數論甯遠的罪行。
弘治皇帝見了,卻是不動聲色。
對此,他早有預見。
甯波那邊的大體情況雖是調查出來,可這文武百官,又怎會放過甯遠呢?
“陛下,臣以爲,繁昌侯甯遠,殘害百姓,罪不容誅,理應将其擒拿,嚴刑審訊,嚴懲不貸!”戶部右侍郎劉大夏開口。
後面,又有許多人跟着附和。
弘治皇帝擺了擺手,正要說什麽,卻是被旁邊同樣趕來上朝的朱厚照搶了先。
朱厚照一本正色:“啓禀陛下,兒臣也以爲甯遠之行,殘暴無度,有違天理。”
“對于這種人渣敗類,朝廷這邊,審都不用審,抓住之後,直接砍頭。”
聲音落下,本“熱鬧”的朝堂,忽而安靜了那麽一下。
諸多百官皆是錯愕的看着朱厚照。
誰人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與甯遠的關系是極好的,此刻竟是突然出聲,發難甯遠。
這……不對勁啊!
弘治皇帝也是詫異的掃了朱厚照一眼。
這混賬小子,到底要幹嘛?
眼下,事态已相當的麻煩,還要火上澆油?
于是他沒有理會,緩了緩,沉聲開口:“繁昌侯甯遠,私做主張,濫用職權,即刻召回,着三司會審!”
“而被甯遠所抓之人,多爲良家百姓,當無罪釋放。”
蓋棺定論。
無論是百官彈劾甯遠的言語,還是民間的風言風語,就此了結。
百官聞言,自也不好再說什麽。
三司會審,大抵……隻是走個形式,甯遠的性命,不會有半點問題。
而這,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吾皇聖明!”下方,百官齊頌。
弘治皇帝有些煩悶,正準備退朝。
可就在此時,一封奏疏自甯波而來,直接來到了弘治皇帝手中。
甯遠,竟是上了奏疏!
朝堂之上,一衆人皆是瞪大眼睛。
不出意外,這奏疏之中,定是那甯遠自辯的言語!
而今大局已定,那甯遠竟還要狡辯?
許多人神情暗暗振奮,開始籌措言語,準備再參奏那甯遠一番。
寶座之上,弘治皇帝也是疑惑,緩緩打開奏疏,隻是掃了一眼,目光,直接定住了。
那一行行字,一筆一劃,宛如銀鈎鐵畫,深深的刻在他的眼中。
許久之後,他将那奏疏遞給蕭敬,言簡意赅吐出一個字:“念!”
蕭敬便扯着公鴨嗓,大聲念了出來。
“臣,奉命徹查甯波私商一案,而今,已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