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徐經二人,上來便請罪,令甯遠有些無所适從。
先前,一切計劃的好好的,如何如何剿匪,包括航海的路徑,徐經這邊也提及過。
看似,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兩月餘後,此二人回來,當即請罪,令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兩個小子,不對勁啊!
難不成是出海沒尋找到海盜的窩點,在大海之中晃蕩了兩個月?
于是,他當即沉下臉色:“你們二人,何罪之有啊!”
王守仁已然潸然淚下:“弟子……愧對恩師教誨,使得手下将士損失二十餘人,弟子……罪不可恕!”
死了二十多人?
甯遠有些疑惑。
行軍打仗,死人,是在所難免的。
誰也不能保證數千人的對仗之中一人不死,即便是他甯遠,在平叛甯王之時,也死了數人。
故而,所謂的傷亡,其實算不得問題。
既然不算問題,王守仁一上來還一反常态,哭訴不已,顯然是清剿海盜方面出了事。
他徐徐開口道:“可是海盜太多,無法徹底清剿啊?”
王守仁忙是回應:“區區海盜,跳梁小醜而已,不足爲懼,此番,弟子與徐師弟已徹底将海盜清剿個幹淨!”
咦?
甯遠詫異。
這兩個家夥,可以啊!
當真,将那諸多海盜給清剿幹淨了。
要知道,那海盜可是困擾的百年的禍患,自此以後,将徹底消失殆盡!
這是……大好事啊!
而既然是好事,王守仁徐經二人還是如此哭訴,不知爲何,給人一種炫耀般的感覺。
用後世的某個言語形容,那便是……凡爾賽!
好家夥,你們兩個清剿了海盜,立下大功,本應開心的,哭個毛啊?
這時卻聽王守仁說道:“恩師,曾與弟子說過,不考慮部下性命的将領,不是好将領!”
“弟子率領三千義兵,本一路順風順水,可因弟子莽撞,折損了二十餘兄弟!”
“弟子,有負恩師教誨啊!”
王守仁淚如雨下。
甯遠定了定,見王守仁并不像是裝腔作勢的樣子,心下了然。
确實,他與王守仁說過類似的話,包括他自己,也一直在努力貫徹、奉行這一點。
無論如何,要盡量減少、将士們的損傷,這才是一個合格将領該做的。
隻是,在此之前,卻是有個前提。
得考慮大局!
得建立在你能打赢對方的前提下。
所以,王守仁的做法,并沒有毛病。
甯遠站起身來,輕輕扶起王守仁:“伯安呐,你,無須自責。”
“将士們拼命,爲的是整個大明。”
“他們因公殉職,朝廷這邊,理應嘉獎撫恤。”
“好了,你也别傷心了,不出意外,皇帝陛下那邊應會昭你入宮,準備一下如何君前對奏吧!”
聽了此番安慰,王守仁這才輕輕點頭,逐漸的恢複了先前那平淡的模樣。
“恩師!”
王守仁想了想,開口道:“陛下,已然命弟子入宮觐見。”
甯遠眨了眨眼。
皇帝陛下竟然比他還前提得知王守仁回來的消息?
他忙是點頭:“既如此,萬不可怠慢,走走走!”
說着,他便拉着王守仁向外走去。
地上,本淚眼闌珊的徐經看了看,愣住了!
他想開口,想叫住甯遠,想要說聲,恩師,還有我呢,我啊!
直到甯遠二人走到門口處,王守仁也終于想起什麽似的,提醒道:“恩師……徐師弟……”
額。
甯遠也是僵了那麽一下。
差點把這位小徒弟給忘了。
雖說一直以來徐經在他這邊都沒什麽存在感,不過,此番之所以能徹底清剿海盜,徐經也是功不可沒的。
他轉身走到徐經跟前,很是滿意的笑道:“衡父,此番,你做的很不錯,很好啊,爲師,甚是欣慰。”
徐經站了起來,眼中仍舊蘊着淚水,看向甯遠的眼神,有些……小委屈。
甯遠見狀,正色起來:“衡父啊,你應該知道,爲師,雖是極少關注你,可你的一言一行,都在爲師的預料之中,你,是恩師的得意弟子啊!”
聞言,唰的一下,徐經再度淚流滿面。
原來,恩師并未忘記自己。
恩師,一直暗暗關注着自己啊。
他感激不已:“恩師,此番,弟子不負恩師所望……”
“嗯嗯,爲師,知道的,快走,入宮觐見!”
甯遠催促,随後帶頭而行。
内閣。
弘治皇帝與三位閣老已是等了許久。
尤其是弘治皇帝,略微有些不滿。
他已然下了口谕,叫王守仁、徐經二人觐見的。
而等了這麽久,那二人竟然還沒來?
他轉而望向一側:“王守仁、徐經人在何處啊?”
蕭敬老實回應:“去了……甯府。”
弘治皇帝怔了一下,卻是淡淡一笑,道:“嗯,驸馬都尉教出這兩位弟子,很是不錯啊!”
一場大勝歸來,第一時間,去面見恩師。
說明甯遠在二人心中位置,十分的重要。
換而言之,這也是孝!
孝順恩師啊!
三位閣老也是點頭,表示認同。
王守仁、徐經二人,确實不錯啊!
此番大勝,幾乎将海盜清剿幹淨,乃是相當大的社稷之功。
在這等功勞跟前,稍微“任性”一些,自也無妨。
至于所謂的天地君親師,在這位開明的君王跟前,自可以理解。
終于,等了許久,甯遠三人才匆匆趕至。
“三位愛卿,免禮!”
弘治皇帝大手一揮,沖着一側道:“賜座!”
很快,凳子搬來,甯遠美滋滋的坐上去,與有榮焉。
立了功果然不一樣啊。
便是他自己,大多時候在皇帝陛下的跟前,也隻有站着的份。
眼下,竟是沾了兩個弟子的光。
弘治皇帝懶得理會甯遠,望向了王守仁:“王愛卿,你來說說,此番,是如何剿滅海盜的。”
王守仁寵辱不驚,緩緩開口:“啓禀陛下,臣與徐經二人自甯波出發,一路之上,以徐經自制的海圖,向北行進。”
“期間,所遇海盜,皆一網打盡。”
“自琉球諸多島嶼,再度向北,抵達長崎、高麗等諸多島嶼。”
“如此,來回之間,共誅海盜八千五百餘人。”
一番話落下,内閣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
這王守仁說的簡單,可遙想其中的諸多事宜,定然困難重重。
海盜的數量,并不多。
于朝廷這邊而言,最大的難題,便是尋找海盜的窩點。
而此番,王守仁、徐經二人卻是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窩點。
先前,科舉殿試之時的某份答卷的言論,應驗了!
幾乎同一時間,弘治皇帝、三位閣老,紛紛望向了徐經,神色之中,略帶震撼。
此人,當真有那等鬼斧神工之能?
而感受着這大明最具權勢四人的注視,徐經的眼中,蒙上了霧氣。
他,徐經,終于證明了自己!